第167章以恶示人
“女施主放心，我们大师一向宅心仁厚，也是常怀菩萨心肠，待他出关之后，定能帮您解答疑惑，为您排忧解难。”小和尚以为我在担心枯木大师什么时候出来，以及他出来之后会不会帮我答疑解惑，他怕我忧心，故是开口劝解。
“好的，谢谢。”谢了小哥哥，却听得吱呀一声，正对我屋子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位两鬓斑驳身穿僧服的男子，他皱眉看了我眼，却将目光一沉，落在小和尚身上。“褚良，这位女施主是？”
伴随着他出来，里面锯木的声音戛然而止。
恩，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大师，您怎么出来了？”褚良小和尚喜出望外，连帮我们介绍，“女施主，这就是您要找的枯木大师，大师，这位女施主找您，说是有些事情想知道。”
他，就是枯木大师吗？
我将信将疑地将他打量了圈，确实眉目和善笑容温良，枯木大师听说我是找他，也是微微皱眉觉得奇怪，不过轻轻点头，“女施主既然有事情找贫僧，那便请进来一叙吧。褚良，你跟着一道进来，顺便给她沏壶热茶。”
可之前大师不是说闭门不见客吗？我皱眉琢磨了圈，那大师还真是有个性，就规矩什么的，说变就变呀。
“好的，那我这去沏茶。”褚良小和尚特别积极，十分羡慕地说。“女施主您运气真好，虽说等上一两日大师也会出关为您答疑解惑，但现在提早了些，岂不是乐事一件。”
恩，他说得对。就我本来打算说自己改日拜访，回去叫上乾元一道。但小和尚这么一堵，瞬间骑虎难下，只能冲他笑笑，表情什么的，也甚是尴尬。就稍微挠了挠脑袋，“那……那就打扰了。”
枯木大师摇头，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道给我，“请进。”
我点头走了进去，房间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四面的墙上都挂着一张张写满经文的画卷，诸如金刚经、法华经之类，都是毛笔字，字迹苍劲有力，笔走游龙，每一笔都特别有锋芒，和我见过的那些名家大作比，并无丝毫逊色。
枯木大师见我目光一直停在那些画轴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只是我一时兴起随意涂涂写写，重点在于经文里的佛性，也请女施主忽略我写时的匠气。”
“不会，大师您写得真好。”我是由衷地感慨，也在心里一个劲地吐槽，如果就大师这样的，还叫做匠气的话，那我的字……
好吧，那都不是字，就是狗刨！
枯木大师摇头，招呼我坐下，他则去到里屋更换衣服，我是不介意这些，但枯木大师却告诉我说，因为要见客所以穿着一定要正式，不能失礼于我。他一再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他，目送他去了里面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一株开得灿烂的桃花树，只想到它们在我的梦里都变成了一片片飘散零落的花瓣，心里却各种不是滋味，所以……
所以我赶忙起身，想着换个方向坐，只要看不到桃树，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褚良小和尚已经把热茶端了上来，他先递给了我一杯，又放了杯在枯木大师的位置上，自己捧了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注意力不在茶水上，却盯着角落里的木雕发愣。
褚良小和尚之前给我说过，说大师心灵手巧，会做各种各样的木工活，这里又是大师的房间，所以……
所以这个木雕，也是枯木做的？
小和尚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木雕，却是错愕地张大嘴巴，兀自一下站了起来。
他惊愕地瞪大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因为巨大的木头被中间剖开，做成一个宽宽大大的台面，台面是一个个披着浓重油彩的小鬼，它们有的身子被辗成两段，有的被两只小鬼拉扯，还有的被投入到了个奇奇怪怪的容器当中。这些小鬼都面目狰狞夸张，通体深蓝。
诸如这样小鬼们聚在一起的场景，我这应该是第二次看到了，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在重庆的酆都城。酆都城里有处非常特别的寺庙，那里祭祀的大多是地府各处的神仙鬼使，像是地藏菩萨、阎王和黑白双煞等等。其中有个小屋，便和我眼前这木雕差不多，据说记录的是地府十殿，小鬼受刑时的场景，兵刃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一应俱全……
“大师为什么做了这个？”褚良小和尚终于回过神来，只还有些期期艾艾，想不通明明说自己是雕刻佛祖菩萨的大师，为什么在房间里刻了这么多来自地府的魑魅魍魉？
“这个，不好吗？”枯木大师已经从里屋出来了，他换上了更正式的僧服，这么一看，刚才的那件的确有些太随意，难怪他会说穿出来有些不适合见客，要回去换一件。
见我我不讲究，但大师自己讲究呀。
褚良小和尚摇头，“也……也不是不好，只这到底是魑魅魍魉……”他说得特别小心，逐字逐句都非常小心，生怕惹大师不高兴。
我有轻轻咬唇，还是觉得小和尚厉害，因为我也觉得这东西放在佛堂里不合适，但因为贸然开口太唐突，只能压了下去。小和尚实话实说，却也挺不容易的。
“女施主，您怎么看？”枯木大师并没有着急和褚良争辩什么，却是话题一转，把决定权交到我的手里，问我的意见。
啊？
“就，我觉得它们，挺好看的。”我说完就后悔了，但肯定不能指望从我的嘴里说出什么大乘佛法来，我也是个非常普通正常的妹子，所以能说成这样，已经……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谢谢夸奖，它们的确挺好看的。”我是没有想到，枯木大师竟然赞同了我的话，不过稍微一顿，又是继续往下说。“这世上没有魔也就没有佛，佛能作为向导，引人向善。魔也如此，以丑示人，告诫人们远离。如此，不是一样？”
我觉得虽然枯木大师说的是中文，且也没有咬文爵字，但不知道为啥，依着我的理解能力，是真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理解困难，就……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佛引人向善，魔能让人趋利避害，也会躲得远远的。
枯木大师便引着我和褚良小和尚一起，给我们介绍他的作品，“你看，这里是拔舌地狱，是地府的第一层，只要是挑拨离间，或是诽谤害人，油嘴滑舌之类，都会在死后入到这层，被小鬼扒开嘴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也不是一下，而是慢慢得拉长，慢慢的往下拽……这之后是剪刀地狱，小鬼会用大剪刀，剪断你的手指……”
他这悠悠地听着，我身上一阵阵的冷寒。
不过他有非常认真地宽慰到我一句，“不过也请女施主放心，只要你活着的时候一心向善，未曾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死后也只是去地府走一圈，变能投胎往生，这些刑罚看似恐怖，但都和您没有半点关系，也请您放心。”
我有稍微点头，这才松了口气，所以他做这个，只是为了引导那些世人向善，远离地府刑罚？
若是如此，我倒可以稍微松口气。
就我，虽然做好事没有本事，但坏事什么的，就是借我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的。
便是轻轻地舒了口气，把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了回去。
“你们，可真是有闲情呀。”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之后身子打在个冰凉僵硬的胸膛上，我身子贴在他身上，他则冷着声音继续往下说，“大师这深更半夜的，把我妻子请到你的屋子里畅谈，就不怕瓜田李下，落人话柄吗？”
乾元到了？
我刚才就想回去叫他，只是因为那时候不方便，但其实没有差，因为乾元自己长着腿地就过来了。可能因为我之前的注意力都停在那些狰狞却栩栩如生的小鬼上，所以……
所以连乾元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我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但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杀气，单从这个进行推断，我猜测他似乎对枯木有些意见，也是有些心虚，只稍微朝他那边挪了挪身子。
其实也不用挪，因为早就被他锁死在了怀里。
枯木大师却是笑了笑，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您说得也是，所以我差了褚良进来，他一直都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我是否对你的妻子有丝毫逾越？”
“没有的，没有的。”褚良连连摆手，表情什么都特别认真，他努力地措辞努力地解释，就盼望着乾元可以相信。“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大师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我也连忙点头，帮着他证明。
然后，就被他嫌弃了一眼。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叫做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
不插嘴你妹的，去他的大男人主义！
但迫于某人的淫威，我还是非常乖巧地把嘴巴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