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骤然沉默，燕永宁抚掌大笑，眼角都猩红的颜色。
她笑出了满脸的泪，“拖出去！”
不得好死？
她还怕死吗？
她早就死过了一次。
可她不会再死了。
她也不想死，她是北唐的公主，她有最疼爱她的母后，她不能舍弃母后。
云素素还在不断的咒骂她，一句比一句恶毒，如同狂风在呜咽。
云素素终于被拖走了。
那个孩子的哭声骤然高昂尖锐，仿佛也在为云素素将来的命运悲伤。
哭声和云素素尖叫声融到一起，燕永宁那一刻魔怔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指着那个哭泣不止的孩子，声嘶力竭的低吼。
“把这个孩子给本宫丢出去！丢出去！”
她仿佛陷入了梦魇里一样，那哭声像刀在割她的耳朵，她好疼。
她无助的捂住耳朵，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孩子。
她的孩子……
如果她的孩子还活着，现在应该七个多月了，他是不是也会抓住她的手指？还会对她笑一笑呢？
他是不是也会喜欢娘亲的怀抱？那么香，那么温暖。
这孩子在大声的啼哭，从开始的尖锐响亮，到最后的沙哑，似要哭得断气了一样。
那哭声像极了她生生被摔死的孩子，一声比一声凄厉，不断的盘旋在她的耳畔。
‘杀了她，杀了她。’
‘这是云素素的女儿。’
‘丢出去喂狗！’
有个魔鬼的声音在她心中蛊惑她，让她狠狠的皱起了眉，手指都死死的刺入了肉里。
她的理智早已经被仇恨和愤怒湮没，多么想让这个孩子一起去死！
她痛苦地抱着脑袋，嘴唇一张一阖，发出微弱的声音。
“让她闭嘴，让她闭嘴……”
不要哭了。
我好疼。
玲珑上前要扶她，燕永宁却崩溃地大声哀嚎，声音凄厉，“玲珑……救救我，她是魔鬼……这个孩子是魔鬼……”
她疯了一样的往后爬去，拼命的要远离那个哭泣不止的孩子。
每一次的哭声，都让她清晰的回忆起她自己孩子出生那一幕。
她的孩子被摔得七窍出血，那么软软的一团，死在了她的怀中。
她一睁眼，眼前就是那张被血浸得发红的小脸。
“公主……”玲珑担忧地跟上前，连忙吩咐奶娘，“把这个孩子抱出去！”
燕永宁蜷缩在角落里，她忍不住捂住肿痛的喉咙，全身都在恐怖的战栗，角落阴暗的光笼罩着她，她脸上都是恐惧和沉痛。
“魔鬼……她是魔鬼。”
她的喉咙像要被撕开了一般，火辣辣的痛。
“我要她死，我要杀了这个魔鬼……”
突然，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摔在地上的长剑，跌跌撞撞的冲向奶娘离去的方向。
死！
只要死了，那孩子就不会哭了。
死了，她就不会再想起她惨死的孩子。
死吧！
她恨红了眼，像发狂的猛兽。
众人震惊，大喊：“公主——”
长剑将要刺入奶娘怀里的孩子时，倏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抓住。
“撕拉”一声。
锋利的剑刃划破了那人的掌心，殷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流淌而下，染红了地上的地毯。
燕永宁举着长剑，站在夕阳里。
而她的对面，是从床上挣扎而起的慕容彦。
他站在那里，脸色是恐怖的苍白，眼睛钻入了一条条的红血丝，赤红得几乎要爆裂。
而他用手握住了剑刃，欣长伟岸的身影掩去了大片的霞光。
那孩子依旧在大声啼哭，他的手上不断的流血，他像是看不到一样，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近乎疯狂崩溃的燕永宁。
“孩子……是无辜的。”慕容彦终于开了口，那声线压抑而生涩，带着沙哑和颤抖。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唇角艰难的扯开弧度，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孩子是无辜的！？
慕容彦说，孩子是无辜的！
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就不无辜吗？
慕容彦可以这样保护云素素的女儿，那她呢？她的孩子就活该被摔死吗？
慕容彦好狠的心啊！
她脸色惨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慕容彦的身躯纹丝不动，他握住剑刃，渐渐向她走近，步伐很缓慢。
“花朝，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又沙哑的道，雪白的衣裳在清风里微微作响。
隔得很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她依旧举着剑，用力的划破他的掌心，看着血珠子飘洒出一串。
她痴狂大笑。
“无辜？慕容彦，你和我说云素素的女儿无辜！看来你很疼爱她了，那她还非死不可！”她的脸因为仇恨有些扭曲，粗沙的哀嚎，“那我的孩子呢？他一生下来就被云素素摔死了！他还会哭啊！他生下来的时候，他是健康的。他会哭，他那么小小的一团，是云素素活生生把他摔死在我面前啊！你现在和我说无辜？我告诉你，和云素素有关，就是有罪！”
慕容彦的瞳孔微微一缩，如坠冰窖的寒冷。
他的掌心愈发的绞痛，剑刃仿佛切碎了筋骨，很疼。
摔死了孩子？
怎么可能……
云素素不是那样的人。
他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他的犹豫落在燕永宁的眼里，更加的可笑，更加的讽刺。
她毫不犹豫的抽回剑，故意深深刺破他的手掌，恨不得把他的手指都削掉！
看他痛得眉头皱紧，神色更加惨淡。
她举着剑，微微一笑，嘴角艰难扯出一抹弧度，虚弱的说道：“你不信我，你从来就不信我。云素素是你的心头爱，是你的掌中宝，她在你眼里就是天仙一般的人，她怎么会有错？她怎么会有罪？她怎么会害人呢？慕容彦，你说你怎么不去死呢？”
最后，燕永宁苍白无力的笑了。
她丢掉了手里的剑，步履颠簸生涩的走向门外。
风，吹乱了她的发。
绯色的衣角在风里飘舞，他看过去，夕阳笼上她的侧脸。
她在哭。
一行清泪，惊碎沉寂的夕阳。
“花朝……”他颤抖的叫她。
“慕容彦，你还不明白吗？”她眼里的怒意瞬间爆发，犹如熔炉一样，要把这所有的爱与恨都焚烧成灰烬。
她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可怜和嘲讽。
慢慢地，她转过身，机械的抬起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多美啊。
“那个愚蠢无能的花朝早就死了……在你把她的孩子烧成灰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她的嗓音生涩而嘶哑，不经意间就被湮没在清冷的风里。
“她，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最后，她脸上又露出了凄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