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应许白知景 > 4 第4章 野熊帮
舔着冰棍进了院子,白知景在院门前就听见里头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爷!”白知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这会儿也不喊着屁股疼,也不担心什么高位截肢了,甩着胳膊嚷嚷着往院里跑,“你今儿听的什么啊,我给你买的那盘《十八相送》你听完没啊!”

“什么?《十八相送》?和《十八摸》什么关系啊?”宋宝贝本来被太阳晒得蔫儿吧唧,一听也来劲儿了,“爷,您老当益壮啊,快给我也听听!”

应许一手拉住一个,揪鸡崽子似的揪着俩人的后领:“先回去冲个凉,换件衣服,爷早上吃完药闹觉,别去吵他。”

白知景一想也是,他这一身臭汗的,别一会儿把爷熏着了,于是叼着冰棍,和宋宝贝先回自己屋冲澡去了。

应许回了家,他爷靠在躺椅上,怀里抱着那台老式唱片机听越剧。

他听不懂这个,也欣赏不来这戏腔,就听出唱戏声里混着细细簌簌的电流杂音,客厅开着窗,电扇没开。

老爷子耷拉着眼皮,听见开门声睁开眼,眯着眼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是应许回来了。

“景儿呢?”应爷爷一开口就问白知景,“我刚好像听见他声儿了,大宝是不是也来了?”

“我赶他俩回去洗个澡先,汗得很,”应许打开风扇,又从茶几上拿起蒲扇,蹲在躺椅前给他爷扇了几下风,“这么热的天儿,怎么电扇也不开。”

“不热,不热,”他爷笑眯眯的,手指头跟着唱戏声在腿上敲着拍子,和应许说,“你去称两斤牛肉,再打几个蹄膀,叫景儿和大宝过来吃午饭。”

“成,一会儿就去。”

应许抬手把窗帘拉上,外头太阳升起来了,屋子里被照的都是暑气。

“景儿没上课啊?”应爷爷说,“前些日子还哭着抱怨被他爸塞去补课了。”

“和大宝打架去了,”应许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里又带着点儿纵容,“您还不知道他呢,就算什么时候天塌了,他也消停不下来。”

应爷爷从他手里接过蒲扇,边摇边笑:“我刚听他喊我还以为听岔了,今儿星期四吧?我说他怎么得空过来。”

“您还记着日子呢?”应许笑了笑。

“数着呢,”应爷爷慢悠悠地扇着风,“景儿星期六来,我一天天都数着日子呢......”

应许担心他爷坐窗边被暑气躺着,把他抱到轮椅上,玩笑道:“您这么喜欢景儿呢?”

“喜欢,”应爷爷连连点头,“谁能不喜欢景儿哟,任谁都喜欢景儿,这胡同里人人都喜欢......”

应许闻言怔愣片刻,接着垂下眼睫,声音轻的就要听不见:“也是。”

应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英姿呢?”应许没见着他妹应英姿,问应爷爷说,“出门了?”

“被她同学叫出去玩儿了,”应爷爷说,“中午不回来吃饭。”

“又出门,去哪儿了?”

应许眉头皱了皱,爷坐着轮椅离不了人,他自己实验室里有项目在做,还得忙着打工兼职,又要照顾家里的一老一小,忙起来就和陀螺似的转个不停,经常连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

平日里应英姿要上课也就算了,这都暑假了,她也不说在家里多陪陪爷,几乎是成天往外跑。

“小姑娘多交朋友是好事,”应爷爷拍了拍应许手背,“你别总教训她,她也要面子。”

应许没说什么,打开家里装钱的抽屉,打算拿一百块钱出去打卤味,顺手点了点里头装的百元钞票,果然少了一张。

这个抽屉是不落锁的,应许想着爷平时在家里万一有什么得用钱的地方,就往里放了几百块。

前些天应英姿已经拿了一百出去,说是买辅导书,最后书也没见着,今儿又少了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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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怕爷操心,于是没当着他面说什么,只是往抽屉上挂了个小锁头,刚打开门就撞见了咋咋呼呼的白知景,他冲完凉也不擦头,发梢湿淋淋的,脚上换了双人字拖,跑起来踢踢踏踏响。

“跑什么,”应许拦住他的胳膊,“看路,别又被门槛绊个狗吃屎。”

“靠,我什么时候狗吃屎了我!”白知景扒着门框不承认,“你还大学生呢你,真能瞎扯淡!”

“你从小到大这事儿干的还少了?”应许从兜里掏出张纸巾给他擦发梢,“哪回不是哭天喊地,十里八乡的狗都给你嚎来了。”

“我这叫头狼气质,一呼百应你懂不懂?”白知景听他这么说不仅不害臊,反而还挺得意,仰着脸让应许给他擦头,“你去哪儿啊?不刚到家么?”

“打卤味,”应许说,“爷让你和大宝过来吃饭。”

“那敢情好啊!”白知景乐了,“你给我买个蹄膀,挑个肥点儿的,再切段肥肠。”

应许往他脑袋上薅了一把:“肥肠里头装屎,也就你爱吃。”

“吃啥补啥,”白知景乐乐呵呵的,“我刚好便秘。”

应许被他这缺根筋的傻冒样儿逗乐了,让出道让白知景进了屋,自己出门买蹄膀和肥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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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中饭的时候,应爷爷乐得嘴就没合拢过。

白知景和宋宝贝就是俩活宝,逗得爷笑个不停,应许看他爷这快活样儿,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爷成天盼着周六了。

“英姿呢?”白知景突然反应过来应英姿怎么不在,边啃猪蹄边问应许,“你妹人呢?”

“饭都要吃完了,”应许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戏谑着问,“你才想起来少个人呢?”

白知景不乐意吃菜,转手又把那几片青菜扔到宋宝贝碗里:“我这不先前没注意吗,你妹别是知道我来了,憋屋里连饭也不吃了。”

应英姿、白知景和宋宝贝三小孩儿年纪差不多,打小一块儿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他们三年级那阵子,有个叫“三小只”的偶像组合非常火爆,成员和他们差不多大,唱歌跳舞风光得很。他们仨刚好又都是不学无术的,寒假最后一天边补作业边看电视,恰好看见三小只上了个晚会,羡慕的眼睛直冒绿光,想着成立个组合就不用做作业了,于是仨人一拍即合,组了个队叫“老姜胡同小三只”,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出唱片,结果在学校六一晚会第一轮选拔就被刷下来了。

四年级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英姿突然看他俩不顺眼起来,尤其看不顺眼白知景,见了他就要和他打嘴架,老姜胡同小三只内部分裂,组合计划宣布破产;恰好那年应许家出了点儿事,白知景也改了个理想,不想做组合唱歌跳舞了,想做个恶棍了,别人一听他名儿就发抖的那种,于是又成立了个帮派叫“野熊帮”,立志要发展成天下第一帮。

那天晚上他发了条QQ空间,给野熊帮招募新成员,要求是有逃课经验、精通电脑游戏技术、熟练掌握各大网吧位置,宋宝贝第一个回复“好帖顶顶”,结果不知道哪个嘴碎的给他们班主任打了小报告,他班主任转脸就把这事儿告诉给了他爸,他爸局里那段时间刚好在搞扫|黑除恶,白知景和宋宝贝俩小屁孩撞在了枪口上,俩人面对着面趴在书桌上,边抹眼泪边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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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儿,你和英姿到底咋回事啊,”宋宝贝挺愁,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就决裂了啊?”

“我哪儿能知道啊,”白知景又去盛了碗饭,“说翻脸就翻脸,速度比我考试翻卷子还快,忒叛逆。”

应爷爷权当是他们小孩子闹着玩儿:“英姿脾气大,你多让让。”

“让他们自己解决,”应许给他爷盛了碗汤,“您就别瞎操心了。”

“我也不能总让她啊,”白知景呲溜吸了一根凉皮,“我大小也是个帮主,让我手下知道了多丢面儿。”

“哟,”应许眉毛一挑,挺感兴趣地问,“小熊帮主,你手下都有谁啊?”

“宋大宝啊!”白知景说,“我副帮主。”

宋宝贝嘴里在嚼肥肠,腾不出舌头来说话,于是点了两下头。

应许问:“还有呢?”

“你呗,你是咱帮里的文化顾问,”白知景不知道怎么有点儿臊,“你怎么忘了你自己身份呢。”

“成,有三个人了,挺多了,”应许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有没有?”

“怎么没有啊!”白知景抓了抓后脖子,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还有大明和三毛,上月刚入帮的。”

大明和三毛,对面院里俩小屁孩,开学才上幼儿园大班。

应许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知景臊得慌,埋头扒了口饭,连吃下去的是他最讨厌的小青菜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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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爷爷吃过药午睡去了,应许在水池边洗碗,白知景拿他的手机给补习班老师发短信——

“尊敬的苗老师,您好!我是白知景和宋宝贝的哥哥,他们两个早上肠胃炎犯了,虽然坚持想去上课,但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马路上,幸好被及时抢救了回来,现在还在昏迷,只好请假一天,如果明天还是情况不好,那明天可能也要请假。”

“景儿,”宋宝贝惴惴不安地问,“这么发能成吗?”

“管他成不成,”白知景翘着脚瘫沙发上吹风扇,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家俩爸都去新阳看我爷了,不在首都,要打我也打不着。”

宋宝贝一想也是:“正好我俩爸也去南边出差了。”

“那我们昨儿还去补习班上什么课啊,”白知景一拍大腿,“操!亏了啊!”

宋宝贝“嘶”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呢!”

白知景痛心疾首:“做好学生做久了,我都忘了要怎么做恶棍了,连逃课都忘了。”

“......”

应许听见这段对话,差点儿打碎一个碗。

白知景一边哀悼昨天在补习班浪费的时间,一边刷应许的手机玩儿,看见应许定了个闹铃,时间是周六早上十点钟。

“应小许!”白知景想了想,周六又不上课不干嘛的,应许定闹钟干嘛,于是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声,“你周六这个闹铃是干什么的啊?”

“看新闻。”应许头也没回。

白知景来劲儿了:“什么新闻啊还特地定个钟?”

“国际频道。”应许说。

“......英语的啊?”白知景又蔫儿了,撇嘴说,“和你们这种斯文人真是聊不到一块儿。”

应许笑了笑,拿了一块洗碗布把勺子上的水珠擦干。

周六上午是白知景每周来老姜胡同的日子,十点十分胡同口那家卤味店开张,十点闹铃响,提醒他该去打肥肠了,赶着开门的点儿能买到新鲜又热乎的。

不是只有他爷数着日子等着白知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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