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
卫离灏行了一礼，得了墨清如允可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浑身冰冷的墨珏晔，将目光放在柳依诺身上，关切道：“柳姑娘可好些了？”
柳依诺张了张嘴，沉默半晌后道：“方才七皇子殿下带我来此处，这位女大夫已然为我看过，抑制住了体内的药效。”
卫郎一素光明磊落，她并不想让卫郎知晓她的心机，她的城府。
“七皇子殿下？！”卫离灏一惊，看向墨珏晔行礼道：“草民不知七皇子殿下的身份，先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七皇子殿下恕罪。”
墨珏晔一言不发，摆明了要刁难卫离灏，柳依诺心中一紧，看着卫郎依旧谦恭的模样，原先因着墨珏晔母妃离世而消散些许的不满再次升起。
见墨珏晔这般，墨清如含笑道：“怎么的？阿晔也看卫公子看呆了不成？”
话是如此，可柳依诺能清楚看到身旁的墨清如，借着这话转过身来，背对着卫郎的墨清如狠狠瞪了墨珏晔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父皇颇为看重卫离灏，这人背后又不晓得站着谁，莫要惹事生非。”
墨清如说完，见墨珏晔毫无变化，低声吼道：“你还想不想给母妃报仇了？！”
“免礼。”墨珏晔终是开口，“本殿可没什么断袖的癖好。”
柳依诺眼观鼻，鼻关心，只做不曾听见墨清如之语，宫内争斗不休，枉死，屈死的妃嫔不计其数，只是她不曾想到，淑妃贵为四妃之一，又传言是当今圣上真正心仪的女子，她的离去，居然也有隐情。
墨珏晔道完这句话之后，没了声息，柳依诺听着墨清如与卫离灏一来一往的寒暄，只垂眸望地。
“喝了它。”
随着声音入眼的是一碗汤药，柳依诺抬头，原是墨珏晔不知何时已然拿了汤药，递到她面前。
心知今晚她是拿合春花闹不出什么事情来了，柳依诺痛快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喝完，应有些犯困，你今日也该乏了，去歇息吧。”墨珏晔声音低沉。
柳依诺放下了药碗，告退道：“臣女先行离开。”
墨清如点头，卫离灏则是跟着道：“夜色已晚，改日再同长公主殿下畅谈。”
说完，卫离灏转身离开，朝着柳依诺走的方向大步前行。
墨清如侧头看了眼墨珏晔直直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而柳依诺则是愕然转身的看着高声喊着她的卫郎。
“卫公子。”
待卫离灏走近，柳依诺已然调整好情绪，端庄道。
“我暂住的屋子与柳姑娘方向相差不大，不若同行？”卫离灏认真问道，眼底有着期待。
柳依诺见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漫步，柳依诺终是先行开口道：“方才之事……还请卫公子见谅。”
“方才的事该是卫某向柳姑娘道歉才是，若不是七皇子殿下即时赶来，卫某险些犯下大错。”
卫离灏颇为懊恼道。
“卫公子太过妄自菲薄了。”
柳依诺是知道的，前世哪怕到了最后，卫郎都不曾动过她分毫，虽说前世她不曾刻意靠近。
卫离灏侧目，两人目光相对，勾起几抹缠绵意味，柳依诺最后是怎么回的房间都不晓得。
“大小姐。”
有人如此恭敬道，眸中却是掩不住的鄙夷。
柳依诺一身锦袍，她早上起了后，便早早回了相府，今日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的，比如昨日清如被派来通知的小厮被拦下。
挥了挥手，不理会身旁的议论声，柳依诺直直往着爹爹所在的院子走去。
还未到，便听见了李氏的劝慰声，“老爷不必太过忧虑，大小姐一素晓得分寸，如今必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住了，才一夜不曾回来。”
柳依诺闻言，顿了顿脚步，旁边的小厮也是怔楞，柳依诺已然走进屋子，轻声唤道：“爹爹。”
柳司明立时抬眼，充斥血丝的眼眸告知柳依诺，爹爹应是一宿没睡。
“哗啦！”
柳依诺直直站着，任由柳司明一盏茶盏砸在脚下，一动不动。
“你昨日落水了？”柳司明紧紧盯着柳依诺道，柳依诺点头。
“你昨日被匪徒袭击了？”柳司明又道，柳依诺抿了抿唇，还是点头。
一旁跪着的柳无艳当即哭泣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要办什么游船宴，姐姐也不会有事，也不会被……”说着说着，柳无艳掩面而泣。
见柳司明目光当即放在柳无艳身上，李氏立时道：“昨个儿参加游船宴的贵女众多，身边仆从也多，一个晚上下去，只怕如今整个京中都晓得咱们家大小姐失了清白，当务之急是，先保全相府名声。”
柳司明不理会李氏，一双眼眸直直看向柳依诺，不言不语，却重于泰山。
这样的情形柳依诺早有预料的，只是她却不知该如何解，前世卫郎说要与她订婚，全因是卫郎救下她，知晓一切，此世却是墨珏晔先救下的她，卫郎应该也将墨珏晔的异样看在眼里，还会不会再来便难说了，至于墨珏晔……她到底不愿与他有诸多牵扯。
“老爷，外头有个年轻人来，说是叫卫离灏，要见老爷。”
就在柳依诺打算一力担下的时候，突然有小厮前来回禀，也让柳依诺惊喜的睁开眼眸。
她能感受到自个儿的心跳响个不停的声音，她的卫郎啊！
柳依诺的异样，李氏和柳无艳尽收眼底，至于柳司明则蹙眉念叨着，“卫离灏……他怎么来了。”
“请。”
一言落下，察觉到些许不对的李氏连忙追问道：“老爷，这位卫公子……”
“卫离灏是今年殿试榜眼，说是第三，可那状元郎名头太盛，才气亦是不少，圣上见了大加赞赏，又因着状元郎身后背景早早定了状元郎的位置，倒是后来瞧见卫离灏之时，多有惊艳，然金口玉言，难以反悔，只得作罢，却因此，这卫离灏比之其他人多了几分圣宠。”柳司明微微蹙眉道。
“草民卫离灏见过相爷。”
进屋便是大礼，卫郎行的一丝不差，几乎是与前一世一模一样的情形出现，柳依诺心底不由生出一抹期待。
“卫公子请起，不知卫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方才卫离灏进屋前，底下早有人立了屏风起来，柳依诺与柳无艳还有李氏早早的避入屏风之内。
如今柳依诺只得隔着一幕屏风，静静听着卫郎抿了抿唇，颇为忐忑答道：“今日卫某前来，是为了贵府大小姐之事。”
柳依诺满意笑着，满眼都是卫郎，全然不曾看见柳无艳赫然看向李氏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与李氏紧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眼眸。
“哦？”柳司明波澜不惊开口。
卫离灏又是行了一礼，道：“昨日我恰巧遇见贵府马车被围，还不待如何，那马车上的奴仆竟是已然丢下主子跑了，卫某这才上前，并且……对大小姐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柳依诺脸颊瞬时泛上胭脂般色泽，红了个彻底，听着卫郎继续道：“昨日天色已晚，怕众人误会，便不曾送大小姐回府，不曾想，今日竟是听到有人以讹传讹，硬是坏了大小姐名声……说到底，是卫某之过，卫某愿与大小姐订下亲事，还请相爷允准。”
柳司明高做主位，是能瞧见一侧的屏风内的，此刻目光静静望向柳依诺，柳依诺脸上更红，到底站起身来，羞怯着小声道：“女儿但凭爹爹做主。”
话是如此说，柳司明哪里看不出自个儿闺女的意思，只是卫离灏……
柳司明静静瞧着屋内情形，充斥着血丝的眼眸专注认真，仿若不是面对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求亲，而是战败被敌国要求索赔的国家大事。
“我相府嫡女，绝不会嫁予一介草民。”良久过后，柳司明终是如此道。
柳依诺听着与前一世一模一样的话语，转眸透过屏风紧张打量卫郎。
一袭青衫倜傥潇洒，却不曾有公子无双的肆意，反而周身散着一股子的沉稳，此刻闻言微微愕然，却极快道：“草民虽身无权势，然则大小姐所思即是我之所想，大小姐所言亦是我之所为。”
全然不谈自个儿已身为榜眼，赐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说自个儿会对大小姐疼宠不已，这份心思绝不是随便一人就能有的，柳司明神色不变，只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若家国有难，卫某定当义不容辞。”卫离灏应对自如。
柳司明冷笑，“若两者只能择其一呢？”
卫离灏面色犹豫，不由转眸望向屏风一影处，怔怔望了许久，方才哑声道：“真有那日，卫某先保至亲余生安稳，再为家国坦然赴死！”
这份说辞，端是完美，然柳司明却道：“油嘴滑舌之人，何足以信？”
这便是刻意刁难了，柳依诺将眸光放于卫郎身上，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她为此与爹爹大吵一架，将两人关系彻底闹僵，以至于最后连爹爹身死的消息都未及时收到……这一世，她是不会与爹爹闹了，只是却苦了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