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夜华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书房睡着也能染上风寒?太子殿下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虚弱了!”

苏子画没好气的冷白他一眼,却是暗暗观察着男人的气色。

崇政夜华冷瞥她一眼,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低冷道:“若不是爱妃逼着本王去睡书房,我又怎会彻夜难眠,爬起来坐到庭院里赏月饮酒,不想竟睡着了……”

天蒙蒙亮醒来的时候,男人就感觉到有些异样,没想到早朝回来,头竟然更痛了,完全没有办法专心致志的批阅公文,这才会提早回月华宫。

正巧看见女人在院子里晒梅花,忍不住过来搭讪几句,只是她的气看来还是没消,依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既是不舒服,太子也早些回书房歇着吧,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苏子画佯装冷漠,转过身不再看男人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子画这才回头望去,看见男人欣长高大的背影进了书房,秀眉微蹙,水眸漾着淡淡复杂,刚才从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紫玉,你去太医府一趟,请太医来给太子殿下看看……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

苏子画侧眸望向紫玉,那丫头刚才看见崇政夜华和她站在庭院里,远远地回避着不肯过来,直至这会儿男人走了,才拿着瓷坛朝她走来。

“是,奴婢这就去。”

紫玉点头,水眸闪过一抹疑惑,大小姐自个儿就能给太子诊断,却偏偏要让她大老远跑一趟太医府。

很快紫玉便找来了太医,苏子画让紫玉引着太医去了书房,自个儿则回到房间继续调制香料,没一会儿紫玉便回来了。

苏子画佯装漫不经心的淡淡问道:“太医给太子诊断了吗?是不是染了风寒?”

紫玉面露难色,吱吱唔唔回道:“太医刚才进书房,便被太子殿下给吼出来了,太子说睡会儿就好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那就让他睡吧。看他壮得跟牛似的,就算受点风寒也碍不着事儿。”

苏子画水眸微怔,手上的动作在空中僵滞数秒便恢复了正常,云淡风轻的道。

天色渐暗,晚膳已经备好,餐桌前依然不见男人踪影,苏子画的眸光淡淡从男人原本的位置上划过,什么话也没有说。

反倒是紫玉,注意到崇政夜华没有出现在餐桌前,忍不住压低嗓音附在女人耳旁道:“大小姐,太子殿下从响午一觉睡到现在,不会……有什么事吧?”

苏子画佯装淡定的拿起玉箸,一边夹菜一边道:“既然你这么关心,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去书房瞧瞧。”

紫玉撇撇嘴,大小姐竟拿她当起了挡箭牌,明明就是她自己心里担心太子,却偏偏说是她关心太子。

其实紫玉看得出来,主子虽然面上佯装冷漠,心里压根儿就放不下太子殿下,否则之前也不会让她特意去太医府请太医。

虽心里跟明镜似的,可紫玉也知道这话自己不能提,否则会让苏子画颜面尴尬,说不定立马就改变主意,不去书房看崇政夜华了。

窗外升起一轮明白,银白月光如同一条漫长的银纱从窗口泻入,倾洒在地面。

推开书房的门,苏子画走在前面,让紫玉站在门外等候。

望着主子的背影,紫玉忍不住暗暗叹气摇头,大小姐何苦与难自己,明明心里还是在意太子殿下的,却偏偏要伪装的那么辛苦,看苏子画方才的晚膳都没吃多少,就说肚子饱了,接着便带着她来了书房。

书桌旁的屏风后便是床榻,轻微的鼾声从后面传来,听起来男人似乎依然还在睡。

苏子画站在屏风外,显得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听他的鼾声似睡得正香,可是就算睡得再沉,以他的武功修为,也不至于连书房里进了人也察觉不到。

想到这个,女人水眸闪过一抹异色,不想犹豫,拔腿迈步走进了屏风内,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揭开男人蒙头的被褥,昏暗的灯火下,她看见男人脸上泛着可疑的潮红,看起来有些异常。

几乎连想也未想,苏子画的柔荑轻探上男人的额头,烫手的炙热温度传递入指,这男人已经开始发烧了。

突然,她的柔荑却被崇政夜华粗粝的大手一把抓住,男人充满警惕的眸光倏地睁开,瞳仁映入女人的容颜时,骇人戾气点点消然褪去。

“是你?!”

崇政夜华皱皱眉头,有气无力的缓缓闭上眼。

“你在发烧!”苏子画淡淡道:“下午太医来的时候,你就应该让他给你瞧瞧。”

“是你让人叫的太医,既是关心本王,为何不自己来?”

崇政夜华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逸出,带着几分孩子气,负气且不不耐的推开女人搭在他额头的柔荑,费劲地睁眼瞥向她。

不等苏子画应答,他就已经又闭合上眼,沉沉睡去。凝望着男人冷毅深邃的五官轮廓,紧便是在昏睡中,两道浓眉也深凝成一条线,透出的冰冷气息让人难以亲近。

额头滚烫,烧得不轻,苏子画皱了皱眉头,眼下的情形也只有她亲自来照顾这个病人了。

“紫玉,你去烧点热水,再给太子找两套干净衣裳。然后按着我开的方子,让太医府的人抓药煎好送过来。”

过了子时,苏子画还在书房照顾男人,看见她时不时给男人喂热水,擦拭手脚身体,紫玉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

“大小姐,这些活儿还是让奴婢来做吧,你还怀着身子呢。”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让你侍候他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儿还累不倒本小姐,你就负责给我帮忙倒倒热水,做点杂事便成。”

“是。”

紫玉红了脸,大小姐说得确实不错,看见苏子画拿热毛巾给男人擦拭身体,她压根儿连看也不好意思看,赶紧退到屏风之外。

苏子画虽然嘴里说不累,可其实还是有些辛苦的,其实她的力气不算小,可要将男人的头颈抬起来喂水,还真有些吃力。

苏子画就不明白了,这崇政夜华壮得就跟牛似的,这样的体格,怎么就说生病就生病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抬起他的头,把凉好的温热药汁喂到男人唇边。

崇政夜华连眼也没睁,就配合着大口大口的咕咚喝了起来,那么苦的药,他却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眨眼的功夫便饮干了,看得苏子画也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喝药竟这么乖。

苏子画见男人迷迷糊糊,忍不住低声嘀咕道:“看也不看就喝个精光,你也不怕本小姐下药毒死你?”

“本王知道你舍不得……”

男人沙哑磁性的嗓音幽幽传来,紧闭的眸子这一刻缓缓睁开,凝对上女人的水眸。

紫玉虽然隔在屏风外,却也被两个主子的话逗乐了,掩嘴偷笑,却遭来苏子画一记白眼,女人轻嗔出声:“别听他胡说八道,一看就知道是烧坏了脑子。”

紫玉抿嘴强忍着笑意,不吱声,看见苏子画佯装漠然的松手,崇政夜华的脑袋再次从她香柔的纤臂落到枕头上。

“紫玉,咱们回房歇了吧,这里交给太医便是了。”苏子画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故意说给床榻上的男人听的。

紫玉眸光闪烁着狡黠,抿嘴笑着点头。

回房睡了几个时辰,天边刚泛白,苏子画就醒来了,穿戴整齐,将凌乱的头发梳了个髻,便打开房门,目光睨向书房的方向。

顺着长廊一直走到书房门口,看见太医倚着门墙正在打盹儿,苏子画轻轻扯了把太医的衣袖,太医惊醒过来,看见面前的太子妃正欲屈身行礼,却被苏子画制止了。

苏子画佯装漫不经心的淡淡问:“免了吧!太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太子殿下他……他压根儿就不让老臣进书房半步,老臣只好在门口候着,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老太医年岁已高,熬了个夜还真有些吃不消,腿脚看起来似乎也有些轻飘,变得不利索了。

“行了!你也回去歇了吧。本妃自己进去看……”

苏子画还真没想到那个男人这么难搞,好好的太医偏偏被他拦在门外,真是作死的节奏!

“谢太子妃。”

老太医恭敬的行了礼,腿脚发麻,一瘸一拐的匆匆离去。

苏子画推门走进书房,迈入屏风正好对视上男人那双幽暗深邃的眸。

崇政夜华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斜倚着床背,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你醒来了?那为何不告诉太医……”

苏子画水眸微怔,害得那老人家站在门口,也不敢离去,若不是她过来瞧瞧,那老太医的身子骨也怕是快熬不住了。

崇政夜华不答反问:“昨夜你为何要留下来照顾本王?”

他深邃的眸光闪过一抹复杂,虽然昨夜头昏沉的难受,眼皮重得无法睁开,可他的脑子却是清醒的,此刻依然能感受到,这间屋里还有她身上残留的淡淡梅香。

苏子画清冷的水眸淡淡从男人脸上一扫而过,云淡风轻的道:“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是换作其他任何人病了,我也会一视同仁。”

女人说话的语气,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崇政夜华镌刻的俊颜平静无澜,不言不语,只是安静的凝盯着她。

既便身体还有些虚弱,可男人的眼神却是相当锐利,不用言语,仅仅用那犀利的眸光,也让苏子画感到浑身不自在。

“看来太子已经无碍了,臣妾还有事儿,就不打扰太子休息了。”苏子画唇角微抿,终于挤出了这么个理由,随后不等男人回答,便转身意欲离去。

她背转身体,刚刚走到屏风处的时候,只闻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辛苦到大半夜,爱妃也该累坏了,回房再多睡会儿吧。”

苏子画悬在空中的玉足顿滞数秒,没有应答,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她回房也没闲着,昨日晒干的梅花不仅用来干制了药材,还做了香料和枕头。

正巧太后娘娘宫里的丫鬟玉嫣来了,要请她过去给太后娘娘复诊,苏子画也就顺便带了梅花制的香料和枕头赠予太后娘娘,也算是堵了德妃娘娘的嘴。

慈安宫内,没想到除了太后娘娘,漫妃和兰侧妃也都在这儿,看见苏子画,她还是毕恭毕敬的上前行了礼,太后娘娘对苏子画送来的礼物很是喜欢,拿着装满香料的透明小瓶闻了又闻,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样的好东西,画儿姐姐心里只想着皇奶奶,没有咱们的份。”

舒兰宁一脸纯真可爱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看看太后娘娘,再看看坐在一侧的漫妃。

漫妃涂着丹红的指甲在茶杯上轻轻来回摩挲,眸光却是凝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苏子画,意味深长的道:“能进到咱们太子妃的心里去,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这些香料和枕头倒也不是特别贵重之物,只不过是多花费了些心思做的罢了,臣妾没有想到今日会在慈安宫遇到漫妃娘娘和兰侧妃,否则就多带些一并送过来了。”

苏子画淡淡道,无所谓漫妃冷嘲热讽的语气。

舒兰宁天真烂漫的笑道:“既是这样,那兰宁也指望着姐姐送的香料了,刚才皇奶奶拿着这么轻轻一摇,我嗅到那好闻的清香就快要醉了。”

“既然你们个个都这么喜欢,那臣妾让丫鬟回去再拿些来好了,顺便也去德妃娘娘那儿一趟,给她送些过去。”

苏子画看了紫玉一眼,那丫头会意的点点头,随即回了趟月华宫。

紫玉走了,舒兰宁的视线落在苏子画的手腕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道:“兰宁送给画儿姐姐的那串天珠呢?怎么不见你戴?”

苏子画水眸流转,轻笑道:“本妃平日里不惯戴什么首饰珠宝,兰侧妃送的那串天珠一直收藏在柜子里,还不曾戴过。”

“那可不成。天珠是有灵性的,姐姐得戴着才成,否则再好的天珠,也会失去它原来的光华,变成再普通不过的木头。”

舒兰宁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同时望向太后娘娘,撒娇的口吻又道:“皇奶奶位高权重,还是您来劝劝画儿姐姐吧,兰宁送给她的那串天珠护身符,可是非常有灵性的,眼下姐姐怀着身孕,戴着是最合适不过了。”

太后娘娘缓缓点头,若的所思的道:“哀家早就听说过天珠的神奇,不过那可是南燕的镇国之宝,哀家也无缘一见,不想……兰侧妃竟然将如此珍贵的东西赠予了太子妃,着实让哀家刮目相看。看见你们俩关系处得这么融洽,哀家心里也为太子感到高兴,只希望你们俩能一直和睦相处下去,好好侍候太子……”

苏子画也有些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串天珠竟然是南燕的镇国之宝,从外观看来,她只以为是不起眼的珠子,顶多也就是木料好点儿罢了。

“既是如此贵重的礼物,本妃就更不能收下了,晚些就送去兰香宫还给兰侧妃。”

她这话一出,舒兰宁就不高兴的撇嘴了,轻嗔道:“画儿姐姐若是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兰宁愿意将如此贵重的天珠送给姐姐,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是兰宁真心喜欢画儿姐姐,二来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姐姐如今怀着太子殿下的骨肉,兰宁希望天珠能够保佑姐姐一举得男,为太子添丁。”

别看舒兰宁年纪小,平时也是一脸天真烂漫模样,可每在关键时刻,她说的话却总是那么大方得体,令人信服,此刻就算是坐在旁边的太后娘娘,也不禁满意的点下头。

太后娘娘连声称赞:“兰儿说得好!哀家真没想到,华儿竟有如此好福气,娶了两个这般聪慧可人的丫头。”

舒兰宁则一脸害羞的笑着道:“太后娘娘就别娶笑兰宁了,兰宁只是个不经人事的丫头,太子殿下的眼里只有姐姐,根本用不着兰宁服侍。”

太后娘娘眸光一紧,漾过一抹暗色,看看舒兰宁,眸光似不经意的从苏子画身上一扫而过,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凭着女人的直觉,苏子画知道太后娘娘肯定埋下了心思。

苏子画和紫玉主仆二人刚从鎏花宫出来,走了没一会儿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娇柔的一声:“那不是太子妃吗?”

这鎏花宫附近向来冷清,没想到刚从宫里出来竟也能遇见熟人,倒是让苏子画有些意外。

她抬眸顺着声音望去,远处身着粉色衣烟纱罗裙,打扮精致的女子正是茹贵妃。

而更让苏子画惊诧的是,她身则随行的男人正是崇政慕龙,身后跟着桂公公,想必是因为崇政慕龙身上起的那些疹子,这会儿是来鎏花宫抹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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