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上，疤痕纵横交错。
跟当初她在莫奕深马场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可似乎还一样了。
因为这些疤痕淡了很多，能依稀分辨的出他之前的样子。
苏婳本就有所怀疑。
如今，算是真的证明了。
“靖王殿下，原来是你。”
本以为，会是歇斯底里的质问与控诉。
可她的声音，带着冷淡与平和。
仿佛就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如今见到了，互相打个招呼。
若不是看到她的双肩在轻轻颤抖，只怕是要被她骗过去。
莫飞，也就是东方翼，轻轻将面纱带上。
“其实，我可以解释，我将你待锅里……”
“都无所谓，”苏婳的眼底跟声音不同，从眼睛内，几乎能看到漫天的火光。
不是愤怒，是回忆。
一段，几乎让她痛彻心扉的回忆。
冷宫那能吞噬人灵魂的大火里，几乎血光遍布。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她是穿越的人，是被上天特殊照顾的，可在大火面前，才知道命运的无情，才知道她真正的悲哀。
最怕的不是死亡，是失去爱情之后的生不如死。
她想，就那么死去了也好，下辈子，都不要再遇到东方赫了。
可他出现了。
顶着烈火，站在火光里，一步一步朝着他靠近。
他告诉她，不要怕。
她告诉她，她是他的命！
他说，活下去！
即便是一个曾经让她痛恨的声音，在那炙热火舌之下，却像是一道道润人心田泉流，抚平了她心底的伤痕。
“东方翼，”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难以做到刚才一般的平静，就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般，声音带着淡淡的隐忍与沙哑，“谢谢你。”她说。
东方翼愣在原地，一双黑眸之内，只剩下她。
苏婳靠着旁边的门，笑了笑，“其实，我早就该发现的，”她自嘲垂头无奈一笑，“你手中的剑，就是当初我在凌鹤阁卖掉的那把。”
东方翼对这把剑做了伪装，可那剑锋凌厉，剑光威严，却是难以掩饰。
可苏婳觉得，他死了！
在大火之中，被烧成了近乎黑炭的尸体。
“其实我当初在冷宫，是我的属下救了我，他被活活烧死，也要送我离开。”东方翼摸了摸自己的脸，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上面的疤痕嶙峋，“我即便是侥幸保住性命，也终究是，不能见人了。”
“恨我吗？”苏婳护着小腹，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戒备，她似乎知道，他不会再伤害她。
只是，他用命，甚至用了下半辈子的尊严来救了她，如今，她却怀着别人的孩子，跟他的仇人相亲相爱。
东方翼微微一怔，却是笑着摇头，“我只恨我自己，那一日，去的太晚，若是我放弃猎场早一点，你便不会受那烈火灼伤之痛。”
苏婳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随后，又疼的溅血！
“若是你如今还难过，我便更是愧疚，婳婳，我只是救了一命而已，你当初，包括现在加在一起，救了我很多次，我依旧，难以报答。”
苏婳微微抬眸。
乌云散去，月光皎皎。
他的眼底，似乎有泪花闪烁。
“所以，你劫持我来的目的，是因为，你知道了一些事情，是吗？”苏婳不愿意去动用自己的脑子，她宁愿觉得，这是一个报恩与被报恩的故事。
那样，她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残存的美好。
东方翼眼底的光，一瞬间散去。
他的确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决定冒险动手。
不惜跟白夜决裂，不惜放弃他已经得到的一切。
就是希望，她能好。
“所以，告诉我吧，”苏婳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遭逢如此变化，她的心跳如今还是乱的。
东方翼转过身，背对着她。
可他的右手却是不断地抬起放下，像是擦拭脸颊，又或者，只是无意之中的动作。
“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苏婳苦涩一笑，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要用心理攻势，“或者，你能活多久，在无休止的追杀跟疾病之下！”
东方翼肩膀微颤，始终没有开口。
苏婳低低的一笑，这笑声虽小，却是打破了两个之间僵持的气氛，“靖王殿下，您真的不用紧张，即便是你能跟我一生，那我的孩子呢？”
东方翼忽然转过身，“你知道？”
苏婳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
在看到她茫然的表情之后，东方翼的眼底闪过了几分的悔意。
“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接受。”苏婳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这件事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
东方翼看着她，目光越发的哀伤起来，“真的要知道？”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并不一定是幸福。”
东方翼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了。
“你知道，神谷吗？”
苏婳听过这个名字，可关于神谷的消息，也只是局限于东方赫而已。
“是个厉害的蛊毒师，当年还因为他，差点让阿耀死于非命。”而这个人诈死，才算是躲过了凌鹤阁的追杀。
东方翼对那件事，自然更清楚，因为他甚至借助这件事，想要一举拉东方赫下马，可惜东方拓偏心太多，最终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神谷再次出现，本来应该被凌鹤阁杀之后快，但如今却活的很好，为何？”
苏婳没有回答。
东方翼倒是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神谷虽然善于下蛊，但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技艺，那便是可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堕胎。”
苏婳身体一颤。
“东方赫已经下了追击令，找到神谷，而且除了神谷之外，白夜名下的药铺掌柜禀报，东方赫的人，在询问如何堕胎不伤害女子身体，而且外界有传言，你的孩子……”
声音戛然而止。
苏婳从遐思之中抽身而出，猛地抬眸，“既然说了，就一次性，说完。”
东方翼从她的语气之中，嗅到了一股决绝的味道，若是从前他还是皇子，还是实力通天的靖王，一定是欣喜不已，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如今，他却是更加的伤感。
只是因为，他明白现在的她，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他们都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沐王的骨肉，可沐王却又舍不得杀了你，才会出此下策。”
不是他的孩子？
东方翼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纸条。
这是白夜在南国的时候，调查出来的消息，“这个，你自己看看吧。”
苏婳接住，转过身，走到了灯前，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纸条上只描述了一件事。
那便是，沐王东方赫，最近在吃绝育的药物。
若是时间长了，他很有可能，再也没有孩子了。
而在服药期间，是不会让女子怀孕的。
难怪，难怪！
难怪从那次她阻拦东方赫点她的后腰之后，东方赫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原来，是吃了这个！
好，真好！
“婳婳……”
“靖王殿下，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苏婳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在这灯火之下，她的脸色惨白，眼角有一抹晶莹的东西，将落未落。
一双本来艳压所有美人的杏眸，在这一刻，一点神采都没有了。
“恩。”东方翼知道，这件事不能继续说下去，否则，眼前的她，承受不住。
在他离开并且关上门之后，苏婳捂着胸口，坐在桌前，胸腔之内，似乎有什么的东西不断翻腾，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苏婳！”
听到响动，东方翼猛地踢开门，冲了进来。
看到她虚弱倒在地上，他的心像是被硬生生地掰开！
……
神谷长相就像是一只老鼠，眼睛很小，嘴巴却是有些尖尖的，见到女人，色眯眯，很是让人反感。
可黑玫瑰现在有求于人，也自能是忍耐再忍耐。
“还需要多久？”黑玫瑰现在快要坚持不住了，每天都要跟这样的男人见面，真是对她的一种折磨。
神谷嘿嘿一笑，“小姐，你就不要担心了，你那些猛兽身上，都被我下了蛊虫，只要是它们咬了人，这种东西就会传染，我相信，不出半个月，城里面就会出现症状，到时候，您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黑玫瑰脸色却没有多好看，“然后呢？”
“然后，我也会解除你身上的蛊虫，小姐，你跟我之间，还算是亲戚，就不要这么绝情，恩？”神谷走过来时，身上一股臭汗味。
黑玫瑰皱皱眉，“你当初做的事情，害死了我的父亲，我现在不跟你计较，是因为那件事不是你的始作俑者，但是不代表，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神谷，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即便是我不能解除身上的蛊虫，也要杀了你！”
神谷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意，“放心吧，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等一小会儿，就会有好消息了。”
“是吗？”黑玫瑰眯了眯眼，眼底满是寒光。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有人禀报，“老大，沐王殿下来了，说是希望能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