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殿中清清楚楚的回响着惠崇帝一番不舍参夹埋怨的话语，匍匐在地的百官听得个个心里吐血不止，合着他们上诉的奏折全部上了何有的桌子，难怪皇帝从没有回过他们奏折上大骂何有的一点半事，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啊！
奏折全部是由了何有这个大宦官来批改，便是再过信任宠爱宦官，也不能把权力放到了这个地步吧！
这他娘到底谁是皇帝？！
百官之中少数的几个老臣子感觉自己的心口病气的快犯了！
察觉到自己身后突然多了几道隐晦的刺骨视线，仿佛是要透过他的脊背穿肉而出，何有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笑眯眯的人，沉默了半响恭敬道；“……..为陛下做事是臣的本分，身死骨不寒，还请陛下无需忧心。”
闻言，惠崇帝极为满意的拍了拍何有的肩膀，径直越过他坐上了宽大的龙椅上掀袍坐下，何有则安静的待在了皇帝身旁，垂头束手没有一点危害性，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太监。
“众卿家起身吧，今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惠崇帝一如往常的道。
一起身就迫不及待跳队出来的太仆侍卿方长远，一甩袍角跪下后目光就恶狠狠的瞪着皇帝身边的何有，道；“臣，有奏！”
“说。”他无趣的搭了搭眼皮，这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事了。
“臣上告九千岁掌管的两名东厂手下，因为有个妇人不小心撞了他们的马一下，他们当场把那女子的四肢斩断，又刨开腹部，事后就大摇大摆的回了东厂通宵喝酒大醉，妇人家属去讨个说法还被达成了重伤，那两人至今没有一人敢去拘捕！九千岁纵容手下如此为非作歹，无辜虐待祸害百姓，实乃天理难容！”方长远声声泣下，犹是哽咽，好像那杀得就是他妻母老小，那行凶的就是何有！
总算不是之前那些什么宦官权大，礼法高调的陈芝麻烂古调，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的破词了，惠崇帝难得的提起了两分兴致，问道；“东厂的手下，是何人这般有胆子？”
“是东厂的中行校尉两兄弟，段百，段时！”
瞧着自己如果不处罚一下何有的‘罪大恶形’，下面的人愤恨的就要拿头撞柱子了，惠崇帝便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身边的何有一眼，问道；“真有此事？”
从始至终未曾开过口，好像这事与他无一分关系的何有此时才偏头想了一想，之后淡淡的点了头；“回陛下，是有。”
惠崇帝深深的哦了一声，也没让何有解释什么便又回过头望向了下处的方长远，拗出颇为惋惜难过的语气来道；“人已是死了，还望方爱卿节哀，朕即刻吩咐下去让人厚葬那百姓，置钱宽慰那百姓家人，方爱卿觉得这处置可妥当了？”
两句话下来，轻松的拿了银子好话就忽视了一条人命的逝去，却连何有一句多话都不询问，在场的众官都被皇帝明目张胆的偏心给震惊住了，尤其是那方长远足足呆了半盏茶的功夫，随后就火冲灌顶的大声叫嚣道；“陛下，一条人命就值了几个钱吗？！该是把那两人抓起来推出午门斩首，以告慰百姓愤怒呀！”
“好，那就按了方爱卿的意思办！”不想惠崇帝听了口头立刻一转，转手一挥袖子下令道，“来人，把那两个草菅人命的东西抓去砍了！”
宫卫应声出了宫门。
迎着方长远彻底呆滞的目光，惠崇帝仍是一副宽厚仁慈的笑容，挑起的眼尾尽显端丽威仪，款款笑问道；“方爱卿，这下你满意了吧？”话问的是疑问句，语气是陈述句，还带着坦荡荡的几分无辜。
满场死一般的沉寂，跪在了地上的方长远一副要哭要笑的扭曲表情。
座下的小太监受了旁边人连忙使来的眼色，踏前一步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宫书房，有人在闲情逸致的描绘花草树木。
“陛下，你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害的臣无翻身之地。”站在了书桌旁磨墨的何有幽幽叹了一口气，转眼望向了身边拿了上好猪鬓毛在纸上三两笔就勾出几支墨色的兰花枝的皇帝齐木生，无奈道，“陛下，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朕耳朵又没有聋。”目光滑过下方的宣白纸张的同时手下干脆的一个转笔，带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齐木生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余光都不给旁边人一分，只听他若无其事的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朕在，你的天就塌不了。”
磨墨的手一顿，何有眼眸晦涩的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他自是知道只要他还在，自己的位置永远不会有太大的动摇，无论外面风雨飘摇怎样，他的权位，名声，生命都有最基本的保障。
但正是因为这种完全依靠于他的保障，何有与他始终必须站立在一条线上，时时刻刻需要为他做好一切事情，不得有一分异心，也不能有异心。
皇帝可以没了何有这个为祸朝纲的心腹宦官，但何有离了皇帝，那就是会随时被人吞吃入腹的烂肉。
因此，皇帝需的时刻往他的身上施加‘恩宠’，以此时时来告诫他的忠心在哪里，他离了他根本活不下去一刻。
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了诸多权力的九千岁，真说起来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