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青山多妩媚应青山何有 > 第九十一章 真心
清晨,太阳受不住肆虐狂风,躲在了层层乌云后不肯出来,晶莹如玉的露珠缀满草间花头,也被无情大风颗颗打落在地。

夸真村落。

“阿萨达,我来还你家腊肉了!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花儿回来!”

一名头插雀羽,身披狐皮的精瘦青年肩扛成捆的腊肉,手握满把的格桑花兴高采烈的大步走进屋子,看见屋里的情景便是一愣。

简陋却是干净整洁的木屋里,头戴鲜花的少女阿萨达对着对面的几人手势摆舞,连说带比,正聊得欢快时听见这声叫喊,众人纷纷闻声回头,除了阿萨达,剩下的全是面孔陌生的中原人。

刚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阿萨达大大的眼睛笑弯了,丢下客人忙迎上来笑道;“星瑞,你这么早就来了,吃东西了吗?”

“吃了…..阿萨达,这些人是谁?”卸下肩上的腊肉堆放在屋子偏角的地上后,星瑞一面皱着眉头询问她,一面不时瞄那几人数眼。

喜滋滋接过花束的阿萨达给他一五一十的解释;“他们是做生意的楚人,回程途中粮食用光了,昨夜经过咱们这里时准备休息两天,补充好粮食再走。”

一听是楚人,星瑞的戒心放下了大半,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的看了那几人一会儿,见几人身着服饰的确是楚人惯有的宽松华贵,头顶冠羽,心里更是放松了,然后才笨拙的用自己知晓不多的汉话,坑坑巴巴道;“我们,这里,不太好…..饭菜,多见谅!”

幸亏他说的简单,也是这话听着比较明了,那三人听后便含笑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其中看着最为年轻的一个青年还笑眯眯的说了句什么,可惜他学的汉话不多,听自然也是听不大懂,只是张嘴木楞的看着他,此时坐在青年旁边一直不大开口的华衣男子却是看不下去这像个两傻子互瞪的他们,自然的用夸真语对他说道;“她说,她觉得饭菜很好吃,你们人也很好,她怕打扰了你们。”

“你会说夸真语?!”在座之人都惊了,尤其是星瑞和那个年轻青年,只有刚捧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的男子并未多大震惊。

他们的反应甚是夸张,好像自己会这夸真语有多奇怪,何有别眼看了看身旁一脸错愕的应青山,这才看向对面那个也没好到哪里去的夸真青年,继续用夸真语笑说道;“我是商人,经常要经过这边的,所以学了一点,不妨碍勉强和你们对话几句。”

显然何有说的话应青山是听不懂的,这时十一拿着一张水浸过的锦帕走过来,好心给她说早前时候,何有就在为来夸真做准备了,会夸语对过耳不忘的何有实在不是个大问题。

“我怎么不知道老爷在学夸语?”她从来没看见何有有学过这一类的东西!

十一连白眼都懒得分给她;“公子,还在凤宅的时候你死活不让主子出门,主子闲的无事便学了打发时间,会也就很正常了。”

听这意思明显是埋汰她当初任性刁蛮,私心作怪啊!

不能反驳的应青山呵呵一笑,垂头就嘀咕开了,一副碎碎念的别扭样子总引得何有意味深长的笑眼瞥她。

“你会夸语,那之前你怎么不早说呢?”只当这几人是汉人听不懂她们话,手舞足蹈的与人聊了一个早上,为了让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急耳挠篩的滑稽样子,阿萨达羞红了脸,又羞又窘迫。

何有谦虚的笑了笑;“我学的不长,会的不多,你们说快了我就听不懂了,想着就没必要卖弄丢了脸面。”

“你说的很流利,要不是你容貌不像我们,谁都分不出来你是不是夸真人了!”星瑞是个实诚人,说好便是好,说坏便是坏,因此根本不懂得谦虚意思,只是一个劲的夸他,“漂亮先生,你学不久就能学的这么好,我学汉语学了大半年也才学会一点点,你好聪明啊!”

人对于一个会自己母语的人总是多些好感,尤其这个人长相不错时,任是谁都看着都觉得心里舒坦,更何况星瑞这个年少耿直的青年,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因此老实夸人的星瑞前话刚落,何有的神情一僵,旁边的应青山与图南虽是听不懂,却能看懂突然变脸的何有,却看不出来两人之间对话的误差,唯有跟着学了一星半点的十一勉强懂了。

于是十一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何有十分讨厌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轻则怒火牵连,重则杀人放火。

所幸这不长眼色的夸真青年说话没有别意,只是实诚夸赞,且何有有心低调,不愿惹事,所以忍了火气,尽力好言好语的教导道;“对男人是不能说漂亮的,应该说俊俏。”

“为什么?”星瑞疑惑的偏头,他确实觉得这个人长得很漂亮啊!被人夸漂亮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嘛?

“汉人说的漂亮是指女子。”少年的纯真坦诚叫人有火无处发,只剩深深无奈,“你这样说,他们不会觉得高兴。”

旁边的阿萨达深以为然的点头;“哦,那你长得很好看,比我所看到的任何中原人都好看!”然后她想了一想,又指了指他身边无所事事的应青山,“不过这个人更好看!”

闻言,何有哭笑不得,知道这事是没法细说了,便按下不表,转而问道;“听你们的意思,这里经常有外人来么?”

“来的不多,也算不上少。”防心不重的阿萨达撑着下巴回想,滚圆的眼珠子眨巴眨巴,“每隔三两个月便会有外乡人经过讨碗水喝,借宿几日的状况。”

“都是楚人?”

“差不多吧。”星瑞接口,“不是楚人,我们基本都不准他们进屋的,这里又是楚国边界,来往的多是楚人。”

何有再问;“中原人差不多长得都一样,你们怎么分得清是楚人是外国人?”

好似何有是问了个多么不值一提的小问题,少年星瑞一撇嘴,叉腰理直气壮道;“楚人很好认啊,长得比较漂亮,穿着华贵的,看着就容易抢劫的就应该是楚人了!”

听着这个回答,何有不禁汗颜,这到底是夸呢还是损呢?

这时十一接到何有丢来的示意眼神,便佯装随口笑问道;“既然这里隔三差五就有楚人来,那你们都记得住他们样子吗?”

“怎么记不住啊!”十一故意说的有些挑衅意思,果然骄傲的少年星瑞便不服输的仰头,得意嚷道,“最近来往的人我都记得住,差不多连半年前来过的外乡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哦?这么厉害?”见他上套,何有眯眼笑了,“那半年前来的人长什么样啊?”

“我记得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外乡人到这里。”星瑞努力回想,“是个女的,长得很秀气,不过个子挺高的,说话轻声细语的,看起来胆子特别小。听说她的家乡生了天灾,就逃了出来,没亲没故的,大家伙见她可怜没家回,便让她留在了这里一起过活。”

这差不多对的上号了,十一便回头看向自家主子,而何有却不看他,只微微垂眼,甚是真诚的扼腕叹息,连连直叹可怜,到好像他是个多么心肠柔软,悲天悯人的人。

“那她如今住在哪里?”

“就在山头的另一边。”丝毫不曾怀疑的星瑞有问必答,“她有点害羞胆小,不敢和大家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所以等到大家把她的屋子盖起来后,她就一个人搬到了山头那边去了,自种自活,只有缺了必需品时才会用自己种出来的东西跟大家换。”

听完,何有颇是喟叹的摇了摇头,好似十分赞叹这可怜女子的坚强韧劲,随后便低头拿起了桌前的一杯清茶,张口轻轻一吹吹开了水面上漂浮的茶叶,露出了透彻的清水盈盈。

碧波涟漪的水面上,照映出一双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桃花眼。

午食饭过,问清入城路线的何有一行人就道谢离开了这家人,临走时那两人还颇是不舍,那少女拽着应青山的衣袖笑语晏晏的说了好些话,少年就在气鼓鼓的瞪着她们两人好久,忽然转头向何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何有听得忍俊不禁,笑弯了眉头连连点头。

虽然应青山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但眼睛不瞎,自是看得出来那名叫星瑞的少年貌似是吃醋了,因此何有几人稍微走远了一些后便转头往另外的方向走,这时憋了很久的应青山立刻迫不及待的询问他们那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很欢迎我以后来,但千万别带着你来了。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他怕你再来,后面阿萨达会变心,跟着你跑了。”何有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眼角都是止不住漫出的笑意。

没想到会被这样嫌弃的应青山欲哭无泪;“不公平!我听十一说他们最开始夸得是你长得好看,为何你就可以再来!”长得好看也是错嘛!

“因为我年纪大了啊。”何有挪愉的斜她一眼,“夸真注重年岁合宜,注重辈分,差了八岁以上便是隔了一个辈分。按照我的岁数来算,我和他们都隔了三辈多了,他们叫我爷爷都可以了。”

只是在他们看来,何有最多也就是个父亲的岁数而已。

话落,应青山愤愤的哼了一声,不屑道;“差个几岁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喜欢,别说几岁了,十几岁,几十岁我都乐意的很呢!”

看她这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好听话,何有只做听不见的付之一笑,径直无视了应青山偷甩来的视线,扭头向身后默默牵马跟随的两个侍卫招了招手。

十一立刻走前两步,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先前行,我们后面跟上,你顺便查看周围,若是有见到外人便尽量躲着点,别让人看见了。”何有靠近他,“记住,找到了天三,先把信物拿给她看,不然她不会信你跟你走,我们在山脚下等你。”

今日风奇大,天冷地远,又是逆风,不好骑马快跑的情况下只能一步步脚踏实地,但四个人走路的速度太慢,何有便打算让十一先去与天三汇合,到时山脚下会面也来的方面快速。

十一边听边点头,然后从何有手里接过一根玛瑙玉髓的簪子,簪子普通,也不是个值钱物什,他正要揣入怀里就上马时,何有蓦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受到力道不能动的十一回头,看见的是何有紧抿的嘴角,视线定定的望着他手里的簪子,这神情凝重又紧张,好似是把相当珍贵之物交到了他手里。

像是要嘱咐什么重事一样,何有靠近他耳边,无比慎重的低语道:“这根簪子,你一定要拿好,千万别弄折了它,我要它完好无损的回到我手上。”

不懂这根分明不值钱的簪子,街上一抓一大把,在宝物如山的何府里更是连丫头奴才都不屑一顾的小玩意,平常也从未见到主子拿出过,怎的就能得主子这般珍重宝贝?纵使十一翻来覆去亦是想不通其中原因,但他素来机灵,一听就知何有是真把这看似不值钱的东西看的极重,因而重重点头,慎而重之的把那根簪子包了起来,再妥帖的放入怀中放好。

见状,何有终于放心,方是放开手让十一上马走了。

其实若不是他能做贴身信物的东西不多,他是万万舍不得把簪子拿给十一的。

目送驾马的十一迅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前方山丘叠峦,风刮树响,一望尽然,何有正看的沉思时,应青山忽然凑上前,笑着问何有:“老爷,你刚才跟十一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一路小心,若是遇到了守边寻防的士兵尽量躲开,莫要惹事,以免夜长梦多。”何有说的坦荡磊落,丝毫看不出藏假。

应青山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就这些,没说别的了?”

自己特意说的轻声,这里地阔风大,相信除了他与十一谁都听不见,何有便云淡风轻的点头,甚至反问她:“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心想也是的应青山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不免认为最近自己太过大惊小怪,总是看什么都心有怀疑,因而再不多想其他,恰恰前方一阵平原大风呼啸奔来,霎时把迎风而走的三人都撞的一个趔趄不稳。

这寒冬天气的阵阵冷风打在人脸上犹胜刀刮,刀刀皆有切肤之痛,应青山便从早就有所准备的图南那里接过厚重的狐毛披风,转手就盖在了何有的身上。

体温比常人要低的何有本就有些畏冷,这冷日寒冬的天气徒步行走更是叫人难受,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衣服里不肯出来,阵阵凉意更是沿着脚底往身上跑,这时忽感肩头一重,他便转头看向身边。

应青山的一张俏脸已经被风刮得泛红了,鼻尖红红,瞧着颇有几分我独优怜,何有看的想笑又心疼,便伸出手揉了揉她冰凉僵硬的脸颊,带笑埋怨她;“看吧,我说了让你别来的,你却非要跟着来受罪。”

“我甘愿的,不行啊!”应青山横他一眼后转开脸,嘴里又在咕哝了。

见她犯了倔脾气,何有不免失笑,无奈的摇摇头便置之不理了,率身往前大踏步前进,应青山与图南连忙跟上他的身后。

走了才没几步,牵着马匹的应青山突然疾行两步,与何有平肩而走,然后抓住了何有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附近人少,哪怕看起来是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下的暧昧牵手也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何有便由着她牵,只是淡淡斜眼瞥她颇为满足的笑脸,看后竟忍俊不禁,就打趣她;“你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青山。”

“像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应青山笑笑,并不反驳,“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会有我们现在这般多的烦恼多事?要是可以,我都想回到年幼无知时,有爹娘的宠爱,兄弟姐妹的陪伴,日日活得快乐随意!”

何有笑意淡淡;“的确,青山你从小就家境殷实,有爹娘的宠爱呵护,是要比你现在好的太多。”他就不同了,他天生卑贱,年幼时就入了皇宫,任何人的打骂斥责就成了常事,那真是一个叫人实在不会有好感的经历。

纵使那般的不好艰苦,可也是今人追往不得的回念,只恨不能永远留在那个时候,痛苦难熬的同时,却是拥有着最美好干净的事物。

“是哪里都很好,但有一点很不好。”

“什么?”

“是你。”应青山定定注视着他,不无庄重,“没有你,很不好。”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并未把这话太放心上的何有不置可否,而是忽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那如果让你选呢?你是选择当初,还是现在?”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别的意思,不料应青山竟真的蹙眉想了良久,见状,何有心里都有些滋味难言。

如果让他选,他根本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分。

正当何有心思复杂时,应青山开口了,神态看着很是轻松,而语气极为凝重:“我会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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