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槊放下刀叉，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角，“你先说说你对上午阅读的资料的看法吧。”
我不悦地放下餐具，“资料那么多，总得给个范围吧。”
他弯了弯唇，“所有的范围，也就是你看完资料后有什么整体性的见解，我看看你这一年跟着蓝枫都学到了什么？”
他的话让我甚感不悦，平白无故干嘛把蓝枫给牵扯进来？
我的脸色不怎么好，但尽力保持从容，“因为资料没有看完，我以下所述可能不全面和准确。”我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接着说，“就本次合作的项目而言，我认为，虽面上说是合作，实则是收购，我方必须对目标公司及合作方都要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必要时须进行尽职调查……”
海槊安静地听着，认真中而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等我说完，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看来蓝枫没少教你，他对你可真是够上心的。”
我皱眉，说：“谢谢叶总夸奖，不过请将注意力集中在事情的讨论上，不要擅自对人加以评论。”
海槊勾了勾唇，“也好，我对别人也并不感兴趣。”
他重新拿起餐具，接着用餐。
见他不再吭声，我纳闷，“我已经发表了看法，叶总您难道不谈谈您对该项目的意见？”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你想听我的意见？”
我蹙眉道：“难道您所谓的交流只是我一个人发表意见吗？”
海槊勾唇一笑，又扫了一眼我桌面的食物，“先吃饭吧，不然凉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说算了。”
吃完饭，他唤来服务员收拾餐具，又换上了甜品和茶。
等服务员出了门，他看了看手表，这才开口说：“你不是想听我的意见吗？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交流。”
我：“洗耳恭听。”
接下来，他破天荒地滔滔不绝了十来分钟，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却不得不对海槊的法律功底及分析力俯首称臣。
我不禁叹息，明明高中时期我俩还处于同一台阶，现在的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
他望着我，笑道：“是不是对我有些崇拜了？”
我好笑地回：“看来叶总您挺自恋的。”
海槊摇摇头，纠正道：“其实我一直都很自卑，可我发现自卑的结果并不能给我的人生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从今往后我选择自信，但并不是自恋。”
我对他自卑亦或是自恋并不感兴趣，看时间已经两点钟了，便提议道：“两点了，我想回办公室再看看剩余的资料。”
海槊静静地打量着我，“我们之间，难道只剩下公事可聊了吗？”
我轻笑一声，反问他：“不然呢？”
他沉默稍许，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认为我们之间除了公事应该还有许多其它的事情可聊。”
我冷笑，“叶总，下午三点合作方要来，您难道想毫无准备地参加下午的谈判吗？”
海槊收了收情绪，端起茶缓缓饮了一口，然后站起身，“那走吧。”
下午三点钟合作方准时来了，海槊让我在会议期间先关掉手机，我没多想，照他吩咐做了。
对方来了两个人，会议上仅对合作项目进行了简单的会晤，并就正式的谈判做了一下布置和安排。
我纳闷，正式的谈判时间是下周并不是今天，那海槊为什么骗我？
从会议室走出来，我跟随海槊回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我就忍不住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骗我说是今天谈判？”
海槊将资料放下，不疾不徐地走到咖啡机前，开始制作咖啡，“你认为呢？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顿时火冒三丈，直呼他的名字，“叶海槊！”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但唇角随即勾起，面颊攀上一抹笑容，“第一次听你叫我全名，有点不适应。”
我怔了怔，好像确实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我自己都有点惊讶，若是换作以往，我定是不好意思这么叫的。
海槊又继续泡制咖啡，对我置之不理，我怨愤地走到他跟前，质问他：“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骗我？”
他慢条斯理地忙着手中的活，语气平静地问我：“芊羽，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总把你叫进办公室帮我泡咖啡吗？”
对他的答非所问，我忍无可忍，冷冰冰地说：“麻烦你问别人问题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
海槊制作咖啡的速度极快，不久之后就泡制好了，他取了一个咖啡杯，将棕色的液体缓缓倒进了杯子里，然后将咖啡杯递给我。
我自然是不接的。
他又才道：“之前你帮我泡过那么多次咖啡，这次换我为你服务，算是我的赔礼道歉。”
听他说道歉，我便伸手接住杯子，他确实应该向我道个歉。
我抿了一小口，气味醇香，口感苦后有回甘，回味无穷。
“好喝吗？”海槊有些紧张地问我。
我还在气头上，蹙了蹙眉，将咖啡杯还给他，“不好喝，叶海槊，你差我一句解释。”
他看着我，冲我笑了笑，温柔地回了我一句：“芊羽，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紧接着，他将我喝过的那杯咖啡送到嘴边，嘴唇落在我刚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咖啡。
我一惊，心跳漏了好几拍，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后退一步，沉着地说：“叶总，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海槊着急叫住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转身回头，态度不失冰冷，“叶总，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海槊放下杯子，朝我的方向走近几步，他的脸色凝重了些，显得有些慎重，“芊羽，如果你想听，你问我答，我言无不尽。”
听他这么说，我自然是要问的，对于他，我有太多的困惑要解开了。
“那好，我问你，你之前为什么要捉弄我，我做错了你可以批评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每次都只让我帮你泡咖啡！还有，今天为什么要骗我说下午谈判？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
我的态度有些冲，海槊的态度却异常温和，“芊羽，你当时犯的错误是该被批评的，但对你，我说不出重话，也不忍心。”
海槊朝我又走了一步，他和我之间只有半米之遥，“让你帮我泡咖啡是因为我想见你，想多跟你待在一起，今天的会议也是，我假公济私找你过来，就是为了多看你两眼，这样解释，你懂吗？”
我隐隐感受到他话里的暧昧，但他没有说明，我不敢妄自揣测，“我，不懂。”
海槊又靠近一步，离我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不由得想要后退。
他伸出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将我固定在他身前，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沉稳和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说：“芊羽，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不懂吗？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像是被倾盆大雨醍醐灌顶淋湿一身，身体不由得开始颤抖，他说他爱我！海槊，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明明白白地说他爱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他的瞳孔中，我看到了我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
“你别，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我稳了稳情绪，“你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张老师她很不错……”
海槊握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我和张老师已经分手了，是因为我母亲身体的关系，我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想赶在她老人家健在之时成婚，让她走得无牵无挂，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没赶上……”
他的脸色沉了沉，露出一丝阴郁。
“你母亲……”我好奇地问。
海槊咬了咬唇，声音低沉地说：“她已经走了……”
我抱歉提到他的伤心事，“对不起。”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之前我找过你，但你一直不肯接受我，而且又和蓝枫在一起了……和张老师相亲结婚都是迫于母亲身体的压力，我想在母亲健在时完成她的心愿，而追求你，让你嫁给我，显然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
“芊羽，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你十年多了。”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像是做了一场旷世遗梦，不知现在身处何处，今昔何兮？只觉得这话若是回到高中时代，或许我会心花怒放无以言表，而此时的表白，迟到了多年，听入耳时早已是另外一番滋味。
想到当初，被他绕路走，见我像是见到瘟神，我上台领奖时，作为学习委员的他将班主任奖励的钢笔递到我手上时，他那避之不及的动作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今天倒好，没有丝毫预兆说他喜欢我，我只觉得他又在耍我。
可抬眼一看，他的眼神中流露着真挚，却不像是在骗我。
海槊弯了弯唇，对我说：“当年你说你’喜欢过我’，是真心的吧？”
我怔住，自然是真心的，可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的，对不对？”海槊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我思忖了几秒，摇了摇头，回答说：“不喜欢了。”
他的表情换作失望，眉宇轻蹙，“芊羽，你总是口是心非。”
我愣了一下，口是心非，确实，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你不是也一样，你说你喜欢我了十年，可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你满副嫌弃我讨厌我的样子？”
海槊怔了怔，自嘲道：“是啊，年少不经事，让我一错便错了十年。这次回国，老天安排我们重逢，这便是缘分，你若是想听，我会把之前的所有，以及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悉数向你道尽。”
我推开他的手，笑着回应道：“不用了，我并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