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月从伏骨山回来,短期内都不想再去了。失去桐桐的恐惧感将她席卷,甚至让她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岳霓衣——

尤其是在不知道上次灵师围剿跟她有没有关系的情况下。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百里溪没再来,而是托桃夭来告诉秦皓月,他查到有一种药在崇月国的皇宫,是治疗桐桐药方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就巧了,这几天盛凰音一直往这边跑,秦皓月都告诉丹童,让他说自己不在家。把盛凰音得罪得不行后竟然告诉她皇宫里有药方中的药?

搞事!就知道搞事!

“师父,刚才三公主又来了。”丹童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一切都凭秦皓月吩咐。

秦皓月急忙将端到嘴边的茶杯放下,追了出去,好在盛凰音还没走远。

看着她出现,盛凰音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故意让我吃闭门羹,怎么,现在追出来干什么?”

“有什么话还请进去说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皓月一反常态堆出了满脸的笑,奇怪的是,盛凰音竟然不觉得烦。

她一向自诩直觉很准,觉得秦皓月是个好人。

对她没太大的反感,即便吃了这么多回闭门羹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个人,只是心中气不过罢了。

跟着秦皓月进门,只是想看看这人突然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秦皓月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却也耐着性子和人家聊了半天炼药的事儿,奈何盛凰音冷着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一副“你说吧反正我也不会听”的样子,坐在那默默打秦皓月脸。

说得渴了,秦皓月喝了口茶水,对盛凰音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也不多费唇舌了。实话说,为孩子治病的药方中需要一味药,您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与您交换。”

“很简单。”盛凰音道:“让我见给你开药方的药师。”

秦皓月迟疑了下:“这个……我还是去和他商量一下吧,您可以在这稍等我吗?”

“好。”

到了百里堂,秦皓月只见到桃夭,百里溪却不见了。

“公子有事回了镜国。”桃夭现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细腻如秦皓月,看出了她的态度,便问了嘴:“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也没有……”桃夭胸中憋着一口气:“知道不能迁怒于姐姐,但还是藏不住心思,被你看出来了。做下人的也不应该说这么多,姐姐还是别问了。”

“你在怨我吧?”秦皓月突然明白了,试探地问:“是因为百里么?”

明明是自家公子一厢情愿,可一下子四五年过去了,公子早就把眼前的人看得很重要。

桃夭看着百里溪全然不似以前那样,只觉得很心疼,同时又有一种恨秦皓月不争的意思。

“姐姐之前受了那么多苦,还要重蹈覆辙吗?”她不甘心地问。

怎么秦皓月还要和以前的夫君有所牵扯,而对一直默默付出的百里溪视而不见呢!

这一下可给秦皓月问住了,她承认自己确实对贺兰缺还有一丝余情,并且在他的不断努力下,有越来越蔓延的趋势。

感情的事外人只能看热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默默叹了口气,秦皓月道:“我很感谢百里,是他救了我的命,如果他遇到危险,我可以随时把命还他。”

她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却不是源于对百里的喜欢。

桃夭有些绝望地深吸了口气:“好,我明白了。”

眼看着这条路行不通,秦皓月也不知道拿什么去见盛凰音,临走时看了桃夭一眼,把让她假扮药师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中。

这么骗人,尤其还是骗一个本意不坏的人,秦皓月做不来。

盛凰音见她有些丧气地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好。她是一个略有些性急的人,这些天来这儿吃闭门羹已经够烦躁的了,自然是没耐心再等下去。

“既然医师不在,干脆让我试试吧。”盛凰音直接道:“治不坏的,若是出了问题,我肯定赔你。”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又怎么赔得起?

不过为了让盛凰音消停下来,秦皓月还是跟着她进了皇宫,毕竟有她在旁边盯着,也放心。

秦皓月进了皇宫的消息一下子传开,这下秦家可发达了。

崇月国到底还是皇族说的算,也不是因为什么,就是这灵脉认了主,只把崇月国的国君当主人,若国君身体抱恙,灵脉也随之式微。

再深一点的秘闻外人就不可挖掘了,只知道若是有人要对国君不利,那他就会莫名其妙在世上消失……

修灵世家们这一点很奇怪,一面私下里看不上皇室,一面又会为皇室的青睐而炫耀,好像自己多么光荣似的。但苦于秦皓月的身份十分尴尬,秦无极也没办法向别人正大光明地说——我孙女可是被请进皇宫了。

正当秦无极想着是该和贺兰老儿摊牌,将这五年的恩恩怨怨都算清楚,为秦皓月做主时,后者却在公主的殿里逍遥自在。

盛凰音不愧是最受宠的公主,她的大殿金碧辉煌,处处可见一些灵器。

生在皇族应该很无忧无虑吧。

“随便坐坐,我先去准备一下。”盛凰音领秦皓月穿过层层金纱,微风吹动了风铃,狐裘毯柔软地铺在榻上,地毯则是旧都进贡、手工编织的,耗费了不知多少匠人的心血。

在宫人的看护下,桐桐可以在殿里自由地走,小孩子虽然有些内向,但眼里的好奇是藏不住的。

宫人们灵力低,看不出幻容纱底下的真容,故不知道桐桐的真实相貌如何,听公主的,把他和秦皓月当贵客看待。

唤他一声“小公子。”

看她们如此尽心,秦皓月也是微微放下了心,刚巧,瞥到了一盏宫灯。

“诶,这个好眼熟。”她走过去仔细瞧。

造型精美绝伦的宫灯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可以转。夜间点燃灯,旋转的灯片就会在墙壁上投下幻影,如梦如幻。

“这是转鹭灯,原本是一对儿。”须弥树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你认得?”

“一雌一雄。”须弥树缓缓说着,像诉说古老故事。

“雌的叫仙音烛,与雄灯同璧所生,雌灯在,雄灯在。它们两个就这样过了五百年,至今也已经三百年未见了吧。”

秦皓月看着那雄灯保养得很好,玉通体翠绿,圆润非常,便问:“那现在雌灯在哪儿?”

“不知道。”须弥树说:“自那场浩劫后……两盏灯就分开了。”

“这个是九转玲珑宫灯。”突然,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回头一看,则是一个俊俏的金衣公子站在她身后。

他的灵力比自己高深!

秦皓月微笑了一下:“是啊……”不知他的来意。

“不过即便是再有能力的匠人,也修不好。没能让你看到它转动的样子,实在遗憾。”男子上前轻轻拨弄了一下宫灯,颇有些无奈地道。

一个男人,穿得这么金灿灿的,可以进出公主殿,应当是太子殿下无疑。

这时桐桐跑着回来,扑进秦皓月怀里,一见他相貌,盛灼华便了然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秦姑娘。”

“太子殿下。”

两人默契相视一笑,谁也不输与谁。

“娘亲……”桐桐唤着,偷偷打量娘亲身前金灿灿的高大叔叔。

秦皓月对盛灼华的第一感觉还不错,谦逊有礼,又比百里溪多了些人世间的烟火气。

不过毕竟曾是人妇,未说几句,只想避嫌。

盛凰音回来后见到三人共处一室但气氛却十分微妙的样子,不觉有异,先过去叫盛灼华:“大哥,去看看我准备得怎么样?”

“好。”

接下来几日,盛灼华都快住在公主殿了,每日早早地来,陪盛凰音为桐桐验毒,试药,就在药室里不停地研究。

看他们这么上心,秦皓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是在做无用功,又不好打消他们的热情。

侧面提了几句,却被盛凰音的豪言壮语吓回去:“桐桐一日不好,我一日不吃肉。”宫女们个个都惊讶不已。

向来无肉不欢的公主殿下能发下这种毒誓也是拼了命了。

“我好想吃……”盛凰音的“肉”字还没说出来,见秦皓月来,又闭上了嘴。

“我进来送饭。”

药室虽然大,但却显得有些古朴,平日里盛凰音都不让宫女来打扫的,是她专门用来研习医术的地方。

“还没有肉……”盛凰音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碗里的菜,一脸悲伤。

这时,在一旁看医书的盛灼华也走了过来,坐到饭桌的边上。

于是盛凰音就眼睁睁地看着秦皓月从食盒里掏出满满一碗肉放在盛灼华面前。

“你……”

“哎呀,我们这些人又没发那样的毒誓。”盛灼华风凉地感叹道。

“我……”恶狠狠地完饭菜,便一句话也没再说。

饭毕,盛凰音才突然想起什么:“皓月,我们一会儿去上街吧。”

“嗯,好。”秦皓月这几日更觉得三公主虽娇生惯养,但秉性不坏,只把她当孩子宠。

“桐宝就扔给我哥吧。”

秦皓月嗯了一声:“那桐桐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后者淡淡看她一眼:“客气了。”气氛又是一阵微妙。

不过谁都没太在意。

盛凰音换了身男装,把自己的伞装进了纳袋里,出来时见秦皓月,还上前装作纨绔子弟,伸手勾着对方的下巴:“咦?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啊!”

活脱脱一个欲耍流氓而不成的俊俏小公子。

和这样的盛凰音一起出去,秦皓月表示她的压力有些大。

只能向上天祈祷这次出门不会遇到什么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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