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觉得鼻子有点酸：“顾清越，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被打。”
顾清越扬扬手里的支票笑道：“两清了。”
“人的性命怎么能跟钱相提并论呢？”
“很多人的命还值不了这么多钱，大小姐。”
“你别总这样叫我。”桃桃听着他满脸讽刺地叫她大小姐很不舒服。
“难道不是吗？家境富裕不谙世事，所有人都宠着你爱着你，你应该从来没见过社会阴暗的一面吧？”
“才不是这样呢！”桃桃气鼓鼓地反驳他。
顾清越笑得越发厉害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见过什么阴暗面呢？是非洲吃不饱饭的儿童还是办公室里虐待猫猫狗狗的白领？对了，你有个时时刻刻守着你的哥哥，应该连这些都不会让你看到吧？”
桃桃静默了好一会，就在顾清越以为她生气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了。
“小时候我和二哥一出生就被分开了，坏叔叔把我们关在一栋黑房子里，他喝醉了就会跑来打妈妈，还在二哥脖子上用烧红的铁烙了一块疤。后来妈妈带我逃出去，在酒店里面打工，要是爸爸没有找到我们……”桃桃红着眼眶说不下去了。
以前的事情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次偶然翻到妈妈的日记本才回忆起来的。
现在她每次做噩梦都还是会梦到那个拎着酒瓶朝他们走过来的坏叔叔。
“对不起。”顾清越摸摸她的头发。
他真的以为她是那种高高在上，喜欢对贫贱的人施舍有限爱心的大小姐，就像他那个弟弟一样的人。
没想到她的童年也经历过这些。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才十几岁，人生还很长不是吗？顾清越，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好。”顾清越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好好活下去，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而可笑的事情，可是透过眼前这个女孩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顾清越带着桃桃找到一个垃圾站，在旁边的小棚屋里面找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是他的奶奶。
奶奶睡在垃圾堆里面，所有家当只有一床黑漆漆的棉被，可是见了顾清越竟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他，说是给他的生活费。
顾清越哭了，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哭了出来。
“奶奶，我们不住这里了。”他拖着奶奶往外走。
奶奶却不肯：“我住在这，捡垃圾给你交学费，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别像你爸爸那样，没出息。”
“奶奶，我有钱了，不用你捡垃圾给我读书。”顾清越拽着她往外拖。
桃桃看着奶奶整张脸上就只剩下皮包骨头，心酸不已。
“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去偷了？我跟你说了不能偷不能抢，会坐牢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奶奶用手拍打着顾清越的脑袋。
顾清越任由她打也不还手，等她打够了站起来搂着桃桃的肩膀说：“奶奶，我没偷，我交女朋友了，她给我的钱。”
桃桃抗拒地躲了一下，但是对上他哀求的眼神，便任由他去了。
奶奶抬头细细打量桃桃，见她长得白白净净，穿得跟仙女似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顾清越娶了她，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越越，你今年多大了？”奶奶有些迷糊地问。
顾清越看了桃桃一眼说：“我都二十了，大学毕业了。”
“二十了？我怎么记得你才十四岁啊？我还跟你爸说你马上要考高中了，让他攒点钱送你去好点的学校，别老让你去找你妈……”
“奶奶，时间过得很快，你忘了，我已经能自己赚钱了，而且我连媳妇儿都有了。”
“这，这丫头叫什么名字？看着还小啊。”奶奶想去拉桃桃的手，可是看她手指头白白嫩嫩的，自己手上满是污泥便又缩了回去。
桃桃见状主动拉着她的手说：“大家都说娃娃脸显小，其实我也……也二十了。”
顾清越闻言冲她眨眼，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家能同意你跟越越在一起吗？”奶奶担忧地问。
桃桃有些红了脸低声回答：“同意的。”
“我们越越从小就懂事能干，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爹，那也不能怪他，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不要你的钱，以后越越也会赚钱养你的，男子汉大丈夫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骨气。”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桃桃看了顾清越一眼说：“其实这钱不是我给的，是顾清越自己的，他攒了好久说要买新房子给您住的。”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是毕竟是骗人，桃桃演技很是生硬。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住什么新房子，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奶奶握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欣慰地看着他们。
桃桃脸蛋始终红彤彤的，倒是顾清越不着痕迹地牵着奶奶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奶奶，以后我会赚更多的钱的，你别担心。”
最后在顾清越连哄带骗之下，奶奶陪着他们一起去看了房子，买了一套精装修的两室小公寓。
起初奶奶说什么也不肯住进去，说是怕脏了新家，后来顾清越假装要把房子退掉才吓得她答应住下的。
“顾清越，我要回家了。”趁奶奶在卧室参观的时候，桃桃拉着顾清越说。
已经八点多了，再不回去爸妈该担心了。
“刚才不是给家里打了电话的？”顾清越不太想让她走，奶奶很喜欢她，有她陪着很高兴。
“那我也不能一晚上不回去啊，我爸知道了会杀人的。”桃桃故意夸张地说。
“那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你陪着奶奶吧。”桃桃摆摆手，进去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刚到电梯口顾清越就追了上来。
“不是让你陪着奶奶吗？”桃桃皱眉。
“我送你下去坐车，待会还得陪她去买床上用品。”电梯门开了，他率先走进去拦着门。
“那你钱够吗？我可以问我哥借一点。”
“不用了，小桃子，这些钱我会还你的。”顾清越难得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不用还了。”桃桃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反正零花钱用光了想要什么简思安也会买给她。
“你是不是傻？一百万又不是一百块。”
“看你和奶奶那么开心，我也很高兴，姑奶奶说了只要我高兴，随便怎么花都可以。”
“傻！”顾清越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桃桃吃痛捂着额头瞪他，他却突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脸转向另外一边说：“以前我的生活费都是找我妈拿的，她跟我爸离婚后嫁了个有钱人，所以我也能跟着穿名牌。别人都羡慕我，但是我特讨厌去他们家要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我妈跟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每次我去他都朝我吐口水说我和我爸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有次我气不过揍了他，我妈就不肯给我钱了。”
“所以你的生活费都是奶奶给你的？你爸爸呢？他不管你吗？”桃桃想到每次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都找借口躲开他们，心里阵阵酸涩。
“他每天喝得烂醉，酒钱都得靠奶奶捡垃圾替他还，我还能指望上他？”顾清越轻哼了一声，不过说起他爸爸他似乎也没什么恨意。
明明他打他打得那么狠。
电梯门开了，桃桃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默默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身上那么多伤，应该很疼吧？
可是看他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不是额角豆大的汗珠和苍白的唇色，连桃桃也快忘了他受伤的事情了。
“其实我爸挺好的，养了我这个野种这么久。”走到小区门口，顾清越又轻声说了句，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桃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自嘲般笑道：“没想到吧？其实我根本不是我爸的儿子，我都不知道我爸到底是谁。所以搁哪儿我都是多余的。”
“不是的，顾清越，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小桃子，你这么傻，以后可要怎么办？”顾清越替她拦了一辆车送她上去，然后用手机给车牌拍了张照。
桃桃坐在车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虽然她以前跟妈妈在外面吃过苦，可是那时候她还小根本不能深切体会到生活的艰难。
所以今天算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现实的社会。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生活在幸福美好的家庭里。
那些她从未体会过的疾苦，顾清越全都经历过。
难怪他总是跟他们不一样。
到了家门口，桃桃一下车就看到简思安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狗粮。
“哥，爸爸回来没有？”她悄悄跑过去问。
简思安点头。
“你告诉他我去清漓家玩儿了吗？”桃桃接过他手里的狗粮放到地上，饥肠辘辘的金毛狗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根本没去清漓家。”简思安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外面碰到清漓了。”
“那你跟爸说了没有？”桃桃担心地跟在他身后。
简思安突然停下脚步，她一头撞在他背上，鼻子生疼。
“你去哪了？”他脸色阴沉地问道。
桃桃摸摸鼻子回答：“我去找顾清越了。”
“我就知道。”简思安转身往里走。
桃桃连忙拉住他：“哥，你跟爸爸说了没有嘛。”
“没有。”
“哥，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桃桃一高兴像以前一样抱着他又蹦又跳。
简思安攒了一晚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