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马车里，湛非鱼掀开帘子向着远处笼罩在惨淡月光下的码头看了过去，除了水流声和轻微的风声外，寂静中透着一股危险。
“白日姚大人派人把码头清空了。”赶马车的何生沉声开口。
原本码头这边还有些搬运货物和看守库房的杂工，捕快们是一艘船一艘船的清查，库房也是一间间的查。
所有人被驱逐离开后，姚大人又派捕快衙役在码头三个入口处严防死守，如今这码头明面上至少没有人在。
姚大人这个人情湛非鱼记下了。
跳下马车，湛非鱼提着灯笼环顾了一眼四周，可惜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察觉到暗中隐匿的身影，“阿生，我们过去。”
一步一步往码头方向走了过去，安静里这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一直走到码头中间的小集市，平日里那些损毁的货物都会被剔除出来就放在这小集市上叫卖。
“湛姑娘，别来无恙！”阴森森的声音自黑暗里响起，金旭带着人自左侧的巷子走了过来，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湛非鱼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金旭一扫往日温雅姿态，面容是上刻骨的恨意，走路时明显能看到左腿有些跛，再想到这几日的传言，想来是因为被罚跪在祠堂倒是膝盖受伤了。
“六少爷。”打量着金旭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多个劲装大汉，湛非鱼莞尔一笑，“把阿暖放了，让金九爷出来，六少爷你还不够资格代替金家和我谈判。”
一想到今日种种都是拜湛非鱼所赐，再听着她这般轻蔑的语调，被激怒的金旭彻底爆发了，猛地拔出一旁大汉长剑，“湛非鱼，你就不怕我立刻命人杀了那贱婢吗？”
“你不怕金家上下给阿暖陪葬，尽可以动手！”完全不受威胁，湛非鱼左手抬起，“动手！”
金旭还没有反应过来，静谧里是暗器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响起，站在金旭身旁的四个大汉突然捂住喉咙，魁梧的身躯砰一声倒了下去。
嗬！
惊吓的金旭回头一看，却见四人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嘴角有黑色血迹溢了出来，却都是被寸长的弩箭射穿了喉咙，而箭矢淬着剧毒，四人挣扎了几下在剧痛里死不瞑目。
“你……”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金旭惊恐的看着面前提着灯笼的湛非鱼，暖黄的光亮衬的一张脸白嫩又娇俏，眉眼精致，可一出手却已经射杀了四人，最关键是金旭根本不知道这弩箭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
鼓掌声忽然响起，却见数十道身影如同箭矢一般向着四面飞射过去，瞬间就隐匿到了黑暗里。
湛非鱼借着月光看了看，不远处的屋顶、围墙上隐约能看到一道道身影，战火似乎一触即燃。
“湛姑娘行事可不像读书人。”朗笑声响起，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排灯笼，金九爷自光亮里走了出来。
而紧随在金九爷身后便是被两个劲装大汉挟制的何暖。
“金九爷这是打算叛逃去蛮夷？”湛非鱼身边虽只有何生一人，却没有丝毫惧色，“可惜岷和府距离蛮夷百里之遥，快马加鞭也需要一日的时间。”
金九爷脸上笑容不变，“那不知湛姑娘可否行个方便？银子的话一切都好说。”
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原本以金家在陇右道盘根错节的关系，要去蛮夷并不是多难的事，可如今棘手的在于各个州府城外都有军营的三千大军把守着。
金家即便能从岷和府突围出去，可下一个州府、下一个三千大军又如？带队的将军也好，千户也罢都是杨家的死忠部下，金家再强也不可能从重兵之下离开。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湛非鱼笑了起来，见何暖只是胳膊受伤了这才收回目光继续道：“只要金九爷你死了，金家的银子自然要充公国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湛姑娘，金家数代人在陇右道经营多年，你真以为金家没有还手之力？”金九爷眼神陡然一寒，周身煞气不再掩饰。
金九爷厉声道：“金家产业遍布陇右道各个州府，只要我一声令下，湛姑娘可知会有多少人命丧在今夜？这些无辜之人都因为湛姑娘而死，镇边侯府苟且偷生，可我金家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金家如今的确是岌岌可危，因为庞大的产业所以被几方势力同时围剿，但同样的，金九爷若是存了死志，金家也许会灭亡，但陇右道必定也会经历一番血雨腥风，死伤无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湛姑娘你是读书人，陇右道若是生灵涂炭，这个恶名你可背负的起？”金九爷冷笑，阴沉沉的目光直逼湛非鱼，“想必圣上为了平息民愤民怨，湛姑娘你也会步金某的后尘！”
不等湛非鱼开口，金九爷再次道：“届时别说湛姑娘你，只怕还要搭上顾学士的一条命！宫中那几位能联合起来对我金家痛下杀手，想来也不会放过诛杀顾学士的大好机会！”
金家之危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宫中几位皇子联合动手，觊觎的是金家的产业，财帛动人心！何况金家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两。
其次在于陇右道的局势胡越来越稳固，兵权牢牢掌控在将军府手中，吏治则由姚大人一手把控，一旦等圣上收拾了谢指挥使，清理了各卫所，陇右道就是铁板一块，谁都撼动不了。
但宫中几位皇子想要成为储君，想要谋夺这至高无上的龙椅，必定要抓住兵权，为今之计只能从金家下手。
掌握了金家的产业，日后再慢慢渗透，一年两年不行，五年十年之后必定能在陇右道占有一席之地，再图谋兵权和政权，所以金家的下场是注定了。
同理而推至，金九爷临死之前在陇右道下令血腥屠杀，那些枉死的百姓势必要讨回一个公道。
几位皇子同样会再次联手把这脏水这恶名扣到湛非鱼师徒身上，平息了民愤也铲除了心头之患，还夺得了金家的产业，何乐而不为。
“我若不答应呢？金九爷打算带着金家人杀出重围？”湛非鱼看了一眼现身后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禁龙卫，“即便我答应，金九爷认为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金家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但湛非鱼很清楚自己在宫中几位皇子眼里，在圣上眼里何尝不也是鱼肉，只不过自己如今还有价值，可一旦这价值不足以让自己保命，自己和金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金某听闻杨将军重情重义，湛姑娘此前舍命在凹子口救下了杨旭，想来杨将军会网开一面。”金九爷朗笑着，若不是杨家的大军守在城外，而卫所七八成的人都被调去了各大营，金家也不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些年金家的人脉关系渗透到了各个府衙包括各地的卫所，可恨的是杨守成这一次釜底抽薪把卫所的人都调走了，换成杨家的大军守在城外，彻底断了金家的后路，让金家成了困兽。
“这便是金某的诚意，放人！”金九爷一声令下，扣押何暖的两个大汉立刻松开手。
猛地用力绷断了身上的绳索，何暖瞬间掠身到了湛非鱼身旁，“小姐，我无事。”
虽然被金家抓走了，但何暖也就胳膊上挨了一刀，并没有大碍，或许也是金九爷知道湛非鱼的行事，真的杀了何暖又如何？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湛非鱼再重情义又能伤心多久。
点了点头，确定何暖无事后，湛非鱼也松了一口气，此刻她担心的是金九爷的要挟，金家的确没有本事从三千大军的包围之下杀出去，可以金家的实力若是在各个州府血腥屠杀，只怕会有不少百姓会丧命在金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