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他”不是他
我心中一动，不由惊喜地喊出了声，“你能看见了？”想想又不觉得不太可能，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不由得看直了眼。
他眼睛却因热切而更亮，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上了我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终于找到了真实感，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他苍白干燥的唇，他高挺的鼻，他清隽的眉……落在他熠熠生辉的眼睛上。
明亮透彻的眼眸中，只看到我一人，真好看呀……然而，太迟了。
他当时第一时间睁开眼，一定看过了许多人。
而我只想他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
是他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恋恋不舍地垂下手去，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他在我身边沉默了良久，千言万语只汇成我的名字，“陈晨……”
我不想理他。
我想了好久、盼了好久的那个人，即便他身有残疾，但他的笑容很真诚，对我也很好，还会经常对我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或许那个“人”不过是眼前这个人幻化出来迷惑我的影子，现在的他才是真实存在的，可我也只喜欢那个“人”。
那个“人”是真的爱我，宠我，懂我，疼我。
这个他侵犯我、迷惑我、欺骗我、抛弃我。
所以此刻的他于我而言，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许是感觉到我的抗拒，他无奈而伤感地道，“晨晨，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这个肿瘤是良性的，长了好几年，我眼睛看不见，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压迫了我脑血管的缘故。早几年，我因雅兰的死，我心理一直无法调整过来，所以便采取极端的方式自我惩罚，不管这个瘤子、不治眼睛便是其中之一。”
他见我不言不语，神色更添了几分焦虑，“从前年开始，我便时不时的发病。当我决定去动手术时，你刚好被查出怀了三胞胎，于是便想着拖一拖。可是，我的主治医生一再警告我，我再拖的话就会死。我最后决定做手术时间时，病情已非常凶险，我极有可能，一躺上去就醒不来了……所以，我干脆一瞒到底。我就想着，你不知道更好，这样你就会恨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会那么痛苦……”
我深深叹息一声，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有多恨，就有多爱，有多爱就有多痛苦，爱与恨从来都是并存的。
我想了想，道，“乔莫，看来你对我不够了解。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没你想象中脆弱。夫妻之间本应就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可我们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在鬼门关徘徊，我也一无所知，过得安宁喜乐。这种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急切地想要安慰我，“我知道你其实很坚强，也很能干，可这样的你让我更加心疼。我想更好的保护你，让你少受些苦和伤害。当然，我还是错了。我走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之前完全没有预见，也没做防备，反而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
“够了，”我疲倦地打断他，“总之，在我们彼此最脆弱无依时，双方都在没在身边，你说，我们这样做夫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声音很轻很低语速很慢，但是我的悲伤却是那么的深，在这病房内静静流淌。
“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他开始慌乱。
我打断他，“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但是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你不是之前的他了，原不原谅你其实已不重要，我对你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般。”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似乎听见他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长过青丝万缕。
然后，他给我掖了掖被角，一如既往的温柔地道，“你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切忌忧虑，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出了院再说，好吗？哦，对了，宝宝们都很乖，已经出了院，找了三个奶妈，现在家里很热闹呢！”
想到家里的温暖，我很是向往，不由得想知道更多，看他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便一一问他，“那我呢？我睡了多久？我是生病了吗？”
“你生产完之后，有大出血的现象，所以你很虚弱，昏睡了三天。虽然病情控制住了，可贫血严重，还得在医院多住几天。”
“哦。”想想自己受的苦，心中一阵怅然。
我慢慢闭上眼睛，想睡觉，可又饿又乏，根本睡不着。
我睁开眼，弱弱开口，“我现在能吃东西了吗？”
“你肠胃还没有排气，暂时还不能。不过每天都有给你安排营养针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半秒钟后才醒悟过来，“你是肚子饿了吧？”
“嗯。”
“那怎么办？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喝点米汤吧？”
“算了。我想睡了，困。你回去吧。”
他不答话，神情有讪讪。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也不用来了，我反正没事了。倒是你，你这样子……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他有些负气地道，“我的危险期已过，现在暂时死不了。”
我复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沉默了半晌，便转身离去了。
一滴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
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来，可却对他产生了隔阂，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没有多久，他又转了回来。
我没有张开眼，但我听动静便知道，他离我很近，我甚至闻到属于他身上的清冽的味道。
听见他在床头柜上忙活了一阵，然后温柔地道，“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可以吃点半流质食物。我打了份小米粥，扶你起来吃点好吗？”
还没等我回答，我便感觉病床的一头被慢慢摇起，我的上半身也随着做起。
他在我身后塞了两个枕头。
我可能躺得太久了，感觉头好晕，全身乏力得厉害，不由得抓住了两边的护栏。
乔莫半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捧着粥，吹凉了递到我口中。我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自己来。”
并伸手去接。
他轻轻一让，避了开去，“陈晨，我吹口气都能把你吹倒了，你非要这样逞强吗？”他脸上温和的神情没变，可我却感觉房内添了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