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慕容彦没告诉她，或许从小到大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根本就算不得爱。
因为从小他就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他要对她好。
他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的感觉，他只是觉得他该对未婚妻好。
如果没有流放边疆那三年，或许他也会娶云素素，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
在没有爱上花朝以前，他真的以为他和云素素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爱了！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爱，那不过是一种习惯。
如果云素素死了，他会拼尽全力为她报仇。
但如果花朝有什么意外，他觉得自己可能……都不会活下去了。
失去了花朝，等同于整个天地。
“所以，你是承认你摔死了我和花朝得孩子？”慕容彦眼底暴怒。
云素素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她扬起了笑，笑容狰狞而婉柔。
“对！没错，就是我摔死了那个孽种！他凭什么要抢在我孩子之前出生？所以我摔死了他，你不知道啊，当初的花朝哭得有多惨，可你不信她啊。你还一剑穿透她的心。慕容彦，你好蠢啊！你怎么如此蠢笨呢？被我云素素玩弄在鼓掌之中？”
“云素素！”
慕容彦怒火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好可怜……”云素素露出嘲弄的笑，癫狂又绝望。
慕容彦几番压制，才将心底的怒火遏止。
他缓慢的蹲下身，一掌桎梏住她的脖子，目光冰冷而阴鸷。
他在她耳边，低语。
“素素，你看看……”他的嗓音又轻又缓，好似一阵柔软的风。
“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云素素僵在原地，血迹从嘴角流落，她又痴痴的笑了。
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是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明媚的光，干净而清新。
一如她的名字，云素素。
她单薄孱弱的身体在空气颤抖，夜色从墙壁上的窗户辗转而来，吹乱了她的秀发。
她虚弱一笑，目光悲凉。
“阿彦，我爱你。”
“阿彦，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阿彦，你说我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慕容彦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继而起身往外走。
他暗红色的衣角拂过她眼前，她动了动手指，像是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仿佛只有那样，她生命里的那个阿彦才不会如风逝去。
可最终。
她的手指张合之间，只有一团虚无的空气。
她听到慕容彦冷漠的声线。
“云家对我有恩，你对我有恩，我不会杀你。”
“让皇上定罪吧。”
“你好自为之。”
随着话音落下那一瞬，阴暗的牢狱里忽吹来一阵穿堂风，她的身体颤了一颤。
她眼角的泪滚落，苍白的脸色透出几分无力。
最后，她咬着牙，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嘭”的一声。
她的额头狠狠的撞上了牢狱的墙壁，剧烈的碰撞声惊碎了夜。
慕容彦回头。
云素素的身体如破碎的纸张，慢慢地摔下去。
她躺在了血泊里，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苍白而破败。
额头撞出了血，伤口模糊了她的视线。
钻心的疼痛在蔓延，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
她苍白的唇角扬起了笑，渐渐地她身体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她微弱的声音划过慕容彦的耳畔。
“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到你。”
……
夜深沉，婚礼的前一天京城下起了滂沱大雨，天空就像是个破了个口子一样，无数雨水倾泻而下，仿佛要湮没这座华丽的都城。
外面下着哗哗啦啦的大雨，时不时有闪电和惊雷闪过天际。
屋子里。
燕永宁一袭蓝衣坐在窗户上，任由狂风冷雨扑打在她的脸上，衣裙被雨水减湿，她渐渐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明日，就是大婚了啊！
凤天佑要剪除慕容彦的党羽，以云素素刺杀公主之罪名，将云素素处斩，而云家满门遭受连累全部都锒铛入狱。
可是这够吗？
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云素素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公主殿下，来试试嫁衣吧，明天就是婚礼大典了。两国联姻不能出任何差错。”玲珑从角落里走出来，把嫁衣捧到她面前。
嫁衣……
燕永宁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僵硬的回头看着那华丽的嫁衣。
她笑了笑，虚弱和淡漠。
“原来……竟是我的婚礼了啊。”
“是。”玲珑垂首。
燕永宁也觉得很奇怪，自从那一日慕容彦醒来之后，他已经在她眼前消失了很久。
在丞相府一住就是半个月，明天就是婚礼大典，她忽然有些心绪不宁。
慕容彦……
“丞相呢？”她心底有了不详的预感。
玲珑面色一白，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奴婢不知。”
不知？
慕容彦不在京城，不在丞相府，那会在哪里？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下人的惨叫声，就像惊雷一般，炸开了这雨夜的寂静。
玲珑抽出软剑，正要迎敌。
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慕容彦一身黑衣被雨水淋透，身上全是鲜血，他持着长剑杀来，剑刃上还染着血红。
玲珑大怒，“丞相你——”
“慕容彦，怎么？你想造反吗？”燕永宁眼皮一跳，故作平静的推开玲珑，冷冷的盯着他。
院子里，下人的尸首倒了一片，慕容彦站在烛光里，那张冷峻的面庞犹如嗜血杀神。
杀气，太重。
“跟我走。”慕容彦提着剑走入房里，满身的冰冷气息自空气里弥漫开。
他的声音很低，嗓音嘶哑。
他走过的地方，剑刃上的血水就坠了一地。
空气仿佛静止，沉默了良久。
她和他在绵长的光阴里对望，仿佛这一眼，就是万年。
“跟你走？丞相大人您是疯魔了不成？”燕永宁微微抬起下巴，不去看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明日就是本宫的大婚典礼，本宫即将成为东周的皇后，跟你走？你要带本宫去哪儿？你能带本宫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