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溺火江屿徐衍昕 > 13 第13章
当徐衍昕收齐全班的作业,经过江屿的时候,他轻轻地说:“你赢啦。”江屿并不理他,继续趴在桌上睡觉,但他还是喜气洋洋走了。

他和江屿的接触很少,一个是公认的学神,一个却是人人唾弃的校霸,他有次上厕所听见班里的同学愤愤不平地说,像他这样的人凭什么留在理科班?在成绩即是一切的学校,占用着良好的教学资源,却天天睡觉的人无疑触犯死刑。他曾问过何平,何平当时讳莫如深地说:“他家庭有点复杂,况且……”

何平说:“我们也不好多插手。不过下次考试他再考这个分数,就要去普通班了。”

体育课时,徐衍昕看着那些英文字母,思绪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Abandon。

蹬蹬。

他茫然看着滚到他脚边的篮球,那两声蹬蹬好像是它发出来的。远处的人喊道:“扔过来,你发什么呆?”

他抬头望去,是江屿。他穿着白衬衫,把袖口卷到手臂,像极了校园剧里的男主演。那张俊脸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把单词本放在花坛边,抱着篮球走到江屿的面前,规规整整地递到他的手里,忍不住问:“你平常晚上几点睡?”

江屿瞥他一眼,投篮,是个空心球。

徐衍昕道:“我看你课上好像很困。”

“所以呢?”

“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开口。”

江屿冷笑了声,说没有。

“上次在网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呢?”

江屿反问他:“为什么要解释?我说了你就信吗?你那时候不跟吃了枪药似的一口认定我收保护费吗。”他一怔,又下意识地说了对不起,又下定决心说:“以后只要你跟我好好说,我就会信的,我保证。”

江屿说,无聊。但走得稍慢了些,让他跟上。

徐衍昕并不死心,放学后主动和方可施提议,要不要再去黑街,方可施为难地说:“我妈给我请了家教老师,我现在是彻底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小小鸟了,你妈真好,都不让你上课。”

“那是她现在还不知道。”

方可施露出疑惑的表情,徐衍昕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打了个圆场过去。当他独自一人踏进猴子电竞时,他的心情比第一回紧张许多,好在老板认出了他,自来熟地给了他一颗糖,椰子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小孩,老板往他口袋里塞糖的动作像极了他爷爷奶奶会做的事情。

老板帮他叫来了江屿,江屿校服没换,神情不悦地看向他,像是在问,你怎么在这里。徐衍昕从书包里拿出一张A4画纸,递给他,轻声说:“下午美术课的时候我画的,想给你看看。”

江屿皱起眉,问:“为什么要画我?”

徐衍昕说不上来,只觉得他托起球,轻轻跳跃,球正中篮筐的画面有一股难以描绘的魔力。简直就像是笔推着他的手在动一样。

如果硬是要找个理由,那或许是阳光太热烈,胶质的篮球场太像青春,投球的人像极了画册里的人-体模特。所以他诚实地说:“想画就画了。”

江屿看着那轻轻几笔勾出的身形,道:“给我?”

“嗯,我来把画给你。顺带来上网。”

“打游戏?”

“我想看看我喜欢的漫画有没有更新,”徐衍昕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不是不看漫画?”江屿摇头,他有些失落,一边跟着江屿走到角落的电脑前,一边又推荐,蛮好看的,可以去瞧瞧。他是随口说的,没想到江屿却接了句:“叫什么?”

“《浪客行》,井上雄彦是我最喜欢的漫画家。他把精细的画风和粗矿的线条结合得非常好,《灌篮高手》也是他的作品,你喜欢打篮球的话,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没看路,一头撞上江屿挺直的背,江屿指指电脑,没有表情地说:“这台。”

“要喝什么吗?可乐5块,王老吉6块,还有啤酒,我估计你不喝。”

“随便。”

江屿看他一眼,说:“那就可乐。”

徐衍昕打量了一下这台电脑,主机箱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但速度挺快的。隔壁都是打游戏的,嘴里彪着脏话,手指夹着烟。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背后的黑色布窗帘,这安全隐患挺大的。

江屿给他拿来可乐,他刚想说,但想起江屿偶尔对他的嘲讽,还是闭上了嘴。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头一回看这么久的电脑,上次还是建模美赛的时候,他看得眼睛酸,又忍不住寻找江屿的身影,他找到老板问江屿去哪儿了,老板指着阁楼说估计睡觉呢,他神情恹恹,老板悄声问他:“你是他同学吧?”他说是,没想到老板紧跟着嘀咕了句,头一回见到黏着江屿的小男孩,他眨两下眼睛露出困惑,老板连忙摆摆手,说:“你别误会,我就是感叹而已。江屿虽然凶巴巴的,但人其实还不错,他要是朝你发狗脾气。你当狗吠两声,别放在心上。”

徐衍昕忍不住笑,酒窝轻陷。他向老板讨了小房间的钥匙,玩了两把街机。

挺难。这游戏根本毫无科学性。他气馁地看向旁边的电脑,比外面的稍稍高级一些,应该是江屿的。他突然想起个问题,江屿为什么会住在阁楼上呢?老板这么年轻,应该不是他爸爸,难道是他哥哥吗?他全是问题。

最先闻到焦味时,徐衍昕还以为是错觉,当门外高呼着火了的时候,他才急着去开门,那扇门一打开,便看到两片乌黑的窗帘都着了个干净,整个空间又小又拥挤,还都是电器,火势迅速蔓延,顾客东窜西窜。

老板一边叫着“坏了”一边哭天喊地他的家当被烧得干干净净,徐衍昕大刀斩乱麻道:“老板,你们店里有灭火器吗?”

老板说没,他也顾不上骂这店面的安全隐患了,俯下-身想拽着老板向外跑,但听到老板轻声念了句,江屿还在上头呢!

他一怔,下意识地去挤那条狭窄的楼梯,老板拉着他的手腕冲他喊:“你在下边呆着!我上去找他,这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睡睡!”

“老板,你先打火警电话。”等老板才回过神,徐衍昕已经扶着墙面,踩上被火烤得酥脆的木楼梯上去了,下面烧得黑洞洞,电线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他不敢再迟疑地三步两步踩上楼梯,他刚踩上最后一节楼梯,下面的楼梯就被火烧了个脆,他来不及去想这楼梯到底是什么材质,这么经不得烧,而阁楼黑蒙蒙的,只有窗户透出的半点亮光。裹着被子的人不为所动。徐衍昕急得三两下打醒江屿:“着火了!”

江屿倏然睁开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皱着眉打量立在他身侧的徐衍昕,一张脸乌漆墨黑,弯着腰不停地咳嗽。他反应迅速,起身张望楼下,早已是火海。地板被烤得火热。

“你怎么还在这?”

“我……”

他厉声问道:“你蠢不蠢,着火不往外跑,往楼上窜,要不要命了?”

“你,你这时候还凶我!”他小声嘀咕着,狗吠狗吠,我不气。江屿还好没有察觉他的腹诽,说:“肯定是那帮孙子抽烟着了窗帘,妈的,屁事真多。你受伤没有?”

徐衍昕被烟呛得厉害,已然有些头晕脑胀,但不好让江屿知道,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我没事,你,你先想想办法,我问了老板,这里没有灭火器。”

江屿看他呛进了不少烟,迅速地拿起床边的毛巾,浇上水,捂住徐衍昕的口鼻,沉着脸道:“调整呼吸。”

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轻轻地点头。他把重要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书包,先从窗口扔下,再对着徐衍昕说:“别怕,这里距离地面也就两米左右,我以前跳过,最多骨折。”

徐衍昕心神一抖。

普通人跳个二楼,顶多骨折,但玻璃掉下去,可不是缺一块这么简单。但江屿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摇,打开窗门,说:“我在下面接你,我数一、二、三,你就跳,知道吗?”

他扒着窗口,准备纵身一跃时,徐衍昕却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江屿以为他害怕,却没想到徐衍昕闷闷地说:“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我就是紧张,我都没跳过高呢……”

江屿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没事的,你信我,我一定牢牢接住你。”

徐衍昕抖着嘴唇,问他:“真的?”

“我发誓,不会有事的。”

当江屿手撑着窗纵身一跃时,他几乎难以描述他的心境。就像他仅存的理智也跟着江屿这般轱辘下去了,他趴在窗口,极力喊着,你有没有事,他不知道自己被烟堵住了喉咙,只觉得火焰卷着烟雾要吞噬他,而面前又是另一种死亡,他分不清哪种死亡更体面,就听到江屿喊:“一!”

浓烟从窗口漫出来。

“二!”

徐衍昕扔开毛巾,两人视线交汇。

“三!”

这是徐衍昕干过最大胆的事情之二。

他是个玻璃人。

怕流血,因为从他伤口冒出的血不会停。他住过无数次医院,不能跟正常的小孩一样奔跑跳跃。因为摔跤住院,因为滚下楼梯住院,因为手提重物关节淤血而住院,他明明知道他是个玻璃人,但背后是鼓到他背后的浓烟和火焰,前方是江屿的眼睛。

要信他。

他朝下面坠去。

他看过很多英雄电影,主人公坠楼时也那般潇洒从容,最多是闪过不少走马灯,而他大脑一片空白,能感受到的只有凌冽的风声,还有他涩痛的喉咙。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怕看到玻璃被摔得粉身碎骨的画面。

然而他没有感受到疼痛,相反是结实的胸膛和呼在他耳边的气声。热气和蓬勃的心跳声是那么陌生。

江屿抱着怀里的人,用气声说:“操……”

“你比看上去得重多了,快压死我了。”

徐衍昕结结巴巴地说:“有重力加速度的原因,我不重的。”

江屿笑起来,说:“你学傻了吧。”

徐衍昕回过神,立马从他身上起来,江屿揉着肩膀,难忍疼痛,估计伤到筋骨了。徐衍昕灰头土脸,像山沟沟里逃出来的,他无措地说:“你没事吧?是不是骨折了?别的地方还痛吗?会不会是内出血,我,我立马打电话叫救护车。”

江屿吸着气,转动肩膀说:“你别慌,我有经验,十有八-九是伤到筋了,骨头没裂开,操-他-妈-的,哪个傻-逼点的火,待会去找他算账。”说完,他指了指徐衍昕的手肘,道:“喂,流血了。”

低头看去,的确擦破了皮,不停朝外冒着血珠。

他下意识地想捂住自己的伤口,没想到江屿却因此皱起眉:“……你这血怎么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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