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溺火江屿徐衍昕 > 27 第27章
徐衍昕去过不少庆典,日本的、意大利的、西班牙的……每个国家的庆典风格都截然不同,但清水县的庆典,显然还是个初生的婴儿,抓到什么便是什么,满街都挂着红灯笼,浓浓的中国味,然而放的却是《NoHay2Sin3》,激情澎湃的西班牙语歌,振奋人心,很是热闹。

但对于从小学西语的徐衍昕来说,便笑得弯了眼睛。“SubeLaManoYGritaGol”,举起你的手大声说进球。但这里明明没有足球。他侧身对江屿说:“明明不是世界杯。”

但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压过了他的轻声细语,所以江屿微微弯下腰:“嗯?”徐衍昕对那个弯腰探听的动作很不满,好像江屿很高很高一样,即使是,也不能露出这么直白的骄傲。

江屿不懂一米八以下的心事,所以对他的那点不满也不放在心上,抬抬下巴,指向远处的小摊,问:“吃不吃甜筒?”

“小孩子吃的。”他说。

“怎么突然气鼓鼓的?”

“我们打个赌,看谁的飞镖扎破的气球多怎么样!”

江屿好笑地打量他两眼,说:“行,但我怕气球没破,你破了。”说罢,江屿仗着长腿的优势,先走到飞镖游戏的摊主前付了钱。徐衍昕愣了好几秒中,才恍然大悟似的红了脸,跑过去捅了下江屿的腰,愤愤不平地说:“你才充气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屿故作正直。

“你就是!”

老板奇怪地来回打量他俩,徐衍昕才轻咳两声,揪了下江屿腰上的肉,说:“你干嘛老开我的玩笑。”

江屿不予置否,拍开他的爪子,说:“别妨碍我比赛。”

他眉眼冷峻,手指有力,镖叶朝上,颇有股专业的气势。江屿从小就在各大游戏厅里混,赢玩偶就跟喝水一样简单,十发全中,在老板惊讶的目光里接过架子最上层的巨型毛熊,看得徐衍昕一愣一愣的。徐衍昕捏着飞镖,努力向前掷去,别说扎气球了,都没扎到板,全掉地上了,江屿抱着手臂,冷静地点评道:“臂力不足。”

“你开挂!”

“跟你比,谁都开挂。”

江屿拍了拍熊头,嫌弃地把玩偶夹在手臂下面,徐衍昕的心情总算好些,他提前看到了江屿带小孩的土匪样。毛熊那蓬松圆润的脚顶在后面小孩的鼻梁上,小孩玩了三把,都没中,又看江屿对他的梦中情熊这么不以为意,哇得一声就哭出了声,江屿往后瞥了两眼两眼,没吱声。

但徐衍昕是个天生多管闲事的,立马蹲下-身来哄满是鼻涕的小屁孩,还拉了拉江屿的裤子,示意他得说点什么,江屿和那小屁孩大眼瞪小眼,冷酷无情的高个子“啧”了声,还说了句,“真脏”,小孩哭得更厉害了,徐衍昕抬眼瞪他,又递餐巾纸又递糖果的,才勉强把小脏鬼的眼泪憋回去。

“哥哥,我想用风铃,换,换你的小熊。”

小孩把手里提着的蓝色风铃递给他看,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但徐衍昕被他那声“哥哥”叫得心都软了,但熊毕竟是江屿赢来的,所以他摸摸小男孩的头,说:“对不起,你的风铃很漂亮,但玩具熊不是哥哥赢来的,你得跟那个哥哥商量。”

小男孩嘴巴一瘪:“那,那个哥哥会揍我的。”

徐衍昕说:“你不能这么说,那个大哥哥很善良的……”他朝江屿使眼色,谁知道江屿十分不配合地切了句,说:“还蛮有眼光。”正当徐衍昕被一大一小折磨得没辙时,江屿捏着玩具熊的手臂拍了拍他的头,问他:“喂,你想不想要那个风铃?”

徐衍昕茫然地看向他,他是被上天宠爱的小孩,否则天光怎么会为他加冕呢?他头顶上弥着一层红油油,黄橙橙的暖光,像王冠,又像古时候新娘头顶的盖头,衬得他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红,像是跟他一样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江屿忽而领悟,人的风情就是在这抬眼眨眼的功夫里。

徐衍昕却还在打量那个风铃,听被风吹出清脆的响声。他轻声说:“声音挺好听的。”江屿装作嫌麻烦似的叹了声气,抱着玩具熊蹲下-身来,对那个小男孩摊出手,那个小男孩不明所以,只用手指碰了碰江屿宽大的手掌,江屿不耐烦地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可我没钱。”

“那用你的风铃换。”

小男孩很是惊喜:“你真的愿意跟我换?”

“嗯,”江屿拍了拍熊头,说,“这玩意满是灰,你想要就拿去。”小男孩生怕他后悔,把风铃递给他,抱着比他人还高的玩具熊一溜烟就跑了,徐衍昕望着男孩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对江屿说道:“第一次见献爱心还要恶言相向的。”

“我真怕那玩意灰大,而且谁要那种玩具熊陪着睡觉。”

“哦,那你要个风铃陪你睡?”徐衍昕笑看他拎着的蓝风铃。

“我准备扔了。”江屿伸直手臂,作势要丢,故意惹得徐衍昕扑在他身上。

“干嘛扔了?挺好看的呀,声音也清脆。挂在窗边不是挺好,声音一响,你就知道,得做功课了,不能偷懒。”

“那就更恶心了,谁要在窗边挂这东西?”

他把风铃扔到徐衍昕怀里,看矮他一个头的男孩双手拢起风铃,生怕它碎了。

江屿不以为意地侧过身,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徐衍昕看向那浅蓝色的风铃,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忍不住跟着风铃一起笑,他轻声说:“我才不会扔了。谢谢。”

江屿当作没听见,提醒他:“你刚赌输了,欠我一件事。等想到了告诉你。”徐衍昕不以为意地“哦”了声,江屿觉得不够威严,便皱起眉,故意恐吓他:“要是我一时兴起,说不准会让你去爬珠穆拉玛峰。”

“你输了我只让你做作业,哪有你这样直接让我去挑战人类极限的……”

江屿问他:“你的极限是什么?”

徐衍昕想不出,但依然坚定地说:“反正爬珠穆拉玛峰不行,你要是耍赖的话,我就告诉毛猴,他是你叔叔吧?”江屿嗤笑道:“你还想他管我,你问问他我是谁?”

“你别说是美猴王这种……”

江屿被他的想象噎住,只觉得自己不良少年的称号一掉再掉,现在基本跟杀马特家族齐平了。好在徐衍昕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拽着江屿的手臂,要去吃隔壁摊位的章鱼小丸子。江屿对食物兴趣不大,无所事事地打量起周围的人,多是父母带着小孩,或是成对的情人,他脑中突然有一个很小的念头爆炸了,点燃了他的理智。

江屿看向徐衍昕,他正捧着纸盒,被章鱼小丸子烫得满是眼泪。他突然觉得,那个幻想似乎也并不赖。

而徐衍昕毫无察觉地伸着舌头,可怜地看向他:“我舌头都麻了,你竟然无动于衷。”

舌尖红艳艳的,唇瓣也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哪哪都是红的,有股说不清的东西在瘙痒。江屿喉结微动,哑着声音问:“那要怎样?”

“我想喝石榴汁,你帮我买。”

“哦。”他随口道。

徐衍昕一脸不信:“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在你面前,一直很好说话。”

他以为自己说得满是柔情,起码能让徐衍昕红个脸,那他们俩就是一样的了,没想到徐衍昕奇怪地看向他,还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嘀咕道:“也没发烧呀,怎么净说糊话?”旖旎消散,江屿摘下他的手,冷若冰霜:“你自己去买。”

徐衍昕这会才狗腿地抱住他的手臂:“我错了,你特别好说话,真的,我想喝石榴汁。”

“没门。”他不为所动。

“你风铃都送我了,就管我管到底吧,我脚好酸……”

徐衍昕转转眼珠子,使出必杀技:“哥哥替我买,我走不动了。”

“你……”

徐衍昕以为他要拒绝,便耍流氓似的一屁股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朝他嘿嘿两声。其实江屿想说,你是随便叫人哥哥,还是只叫他一个?他被自己那些胡乱的想法搞得没辙,只好离徐衍昕远一些,便黑着脸去买石榴汁,而身后还传来看笑话的声音:“我要冰镇的!”

卖石榴汁的是个老奶奶,满脸慈祥,排队的人不少。前面是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男孩背着女孩的挎包,拎着五花十色的战利品,侧头跟女孩说悄悄话,而女孩甜蜜地红着脸说:“我要冰镇的。”那黏糊糊的尾音跟徐衍昕有八成像,他心里一个咯噔。他急忙去看男孩的表情,红着耳朵还堆着笑,一副傻样,伸出舌头就是哈巴狗,他舒了口气,好在他跟那狗腿男孩毫无共同点。

他握着两杯石榴汁回去找徐衍昕,徐衍昕靠着椅背,举着风铃,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他后便放下风铃,笑得比路边的桂花都浓艳。

“谢谢哥哥。”

估计是有蚊子蜇了他的耳朵,否则他的耳朵怎么会那么烫?

“你比我大吧。你不是休学过一年?”

“哎,你怎么知道?不过我跳过两级,这么算的话,你还是比我大一岁吧。而且我是十二月生的哦。”徐衍昕捧着石榴汁,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拍着大腿说“爽”,一点浪漫都不顾。

“还挺骄傲?”

徐衍昕笑了两声,说:“还行。有人跟我说,拜托别人的话,喊哥哥姐姐会事半功倍。”

江屿皱了下眉,问:“谁说的?”

“我邻居,”徐衍昕突然用力拍了拍江屿的腿,说,“你看,是烟花!哇,升华了升华了,我今天居然吃了那么多垃圾食物,还看到了烟花,此生无憾!”

江屿捉住他作乱的手,道:“这样就无憾了?”

“哦,还有你送给我的风铃!”

“我丢剩下的。”

“那也谢谢你的风铃,我很喜欢。”徐衍昕捧着风铃,风铃在众人的欢呼声、秋天的微风里轻轻地飘荡,荡出悠扬清脆的响声,江屿一怔,侧头看向徐衍昕。在喧闹的叫嚷声里,风铃的敲击声里,他的目光才能宁静地看向他的秘密。漂亮无知的男孩额角冒着汗,微张着嘴,憧憬地看向被点燃的天空,瞳孔里映照出火光的颜色,正如当时阁楼。

徐衍昕是天生能欣赏美的孩子,苹果是孩童眉间的那点红,栀子花是少女洋裙的洁白,金鱼草是金鱼短暂记忆里的紫,但他哪里知道,他的眼睛本身就比那些颜色绚丽。

否则江屿怎么会不敢多看?

他跟那个男孩一样,悄悄地红了脸,却只当别人不知道。若徐衍昕此时瞥他一眼,就会知道他的耳朵是红的,眼睛是无法移开的,但徐衍昕没有,他是游弋在花丛里的蝴蝶,望着四周的人们,望着天空,唯独忘记看身边的人。

江屿无端想起,初次见面时,徐衍昕袖口的水粉,跟风铃一样,是天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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