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一脚踏在听雨楼五楼的翘脚上，稍微顿了一下，手掌一推，一壶酒稳稳当当落在白乐天的手里。
“乐天，这是你的。”秦钰轻声开口。
“谢谢爷，属下却之不恭了。”白乐天爽朗开口，声音十分清澈，和他此时邋遢的形象形成严重的对比。听其声音明明是正当风华，可观其容貌却是如垂暮老人。
秦钰感受到后面那道疾风之音，再不停留，脚下发力，身子凭空扶摇直上，仿若一头神俊的大鹰，朝着听雨楼八层而去。
秦阳在秦钰刚离开五楼翘脚的时候，身影如那灵活的猿猴，几下腾挪间，已经攀到了八层，右手勾住八楼长椅护栏，一个翻身进了楼。
“哈哈，秦阳，你又输了。”一声爽朗的笑声传进秦阳的耳里，不是秦钰还有谁？
“哼，八哥哥你耍赖，每次都要先跑一步。”秦阳很是不服，他觉得若是两人一道跑的话，定然不会输给秦钰，语气有着丝丝少年的倔强不服气。
“怎么算得上耍赖呢，赢了才是王道。”
秦阳不知道的是，秦阳每次都会让着他，只比他稍微快出一步，所以每次秦阳感觉到自己轻功精进找秦钰比试的时候，又会发现还是比秦钰慢上一步。那是秦钰为了鼓励他，故意如此，不过他的进步堪称神速，连秦钰不得不将速度每次都要多放一点出来，到的现在要想赢秦阳，他已经需要释放八成功力了。
“下次我一定比你快。”秦阳自是不知道秦钰故意在让他的，和往常一样，每次输了都会放一通狠话，事后也会更加勤奋地练功。
“哈哈，等你赢了我再说。”秦阳不置可否，望着皇城满城灯火齐明，一轮孤月挂在夜空中，举了举手中的酒壶，道：“来，喝一个，对于你的话，我拭目以待。”
虽然天气转晴，可是高高的听雨楼八层仍旧是凉风阵阵，将两人的衣袂和墨发吹得上下翻飞，特别是这夜里，寒风吹打在两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犹如刀刮。
秦钰身子站得笔直，仿若是不论多大的风，都不能将他吹动丝毫，一双犹如比夜空星辰更加灿烂的眼眸炯炯有神，一直望着那座如巨龙盘着的皇城，他以前从未想过要搬进里面去，可是为什么要对他步步近逼，不管是自己的那位手足，更是自己最相信的人也要逼他。
他虽然明白着很多道理，但是道理通常都是安慰别人，说服不了自己，他很有感触，这里丝毫不像战场上，敌人就是敌人，战友就是战友，没有那么多的是非难辨，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可言。
“八哥哥，这就是你所说的高处不胜寒么？站得越高风就会越大，想要在高处立稳，就需要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要不然只会随风飘走，亦或是直接被吹折！”秦阳一口烈酒下喉，脸上瞬间浮现红晕，走到秦钰的身边，缓缓说道。
秦钰对于他不仅仅只是哥哥，还是他的老师，很多道理都是秦钰教给他的，对秦钰所说的，他也是坚信不疑。
“你我生于皇家，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光耀，也需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无奈，上苍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秦钰从皇城收回目光，又猛灌了一口烈酒，腹中燃烧的感觉让得他如痴如醉。
他只想做个能让自己身边人过上安稳日子的平常人，上苍却要给了他不同于常人的身份，纵使他如何努力，得来却是皇城中那个人的猜忌和忌惮，可是那个人越是想要夺走他的一切，他就越是不想仓皇而逃，这不关乎西陵皇后的事情，是他的性格使然。
深深吐了口气，秦钰将那些烦心事强行压下，转过头来看着秦阳，语气低沉地说道：“秦阳，你下定决心了么？”
秦阳缓缓抬头，他知道秦钰说得是什么，就是他和萧静怡的事情，之前秦钰就有问过他，但是他现在答案依旧如此。
“八哥哥，纵使我们身在高处，想要的不也得自己去争取么？我不想后悔一辈子，男儿生于天地间，又怎能处处被束缚？”
秦阳身子微弓，如一头小小的猛虎般，一跃跳上了长椅护栏，缓缓张开双臂，迎接那阵阵凉风，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八哥哥，爱一个人，爱她所爱，思她所思，纵使前路缥缈，亦或是困难匆匆，也要为她拔剑而战，劈开一条血路，我辈男儿当如是，不是么？”秦阳红着眼睛转身，眼眉微眯，看着秦钰一句一顿，语气异常坚定。
秦阳铿锵响亮，掷地有声，出现英气中还有一丝稚气的脸上坚毅如钢，秦钰心中彷如又一根弦“砰”的一声断裂，这般话语，他尚年少的时候何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以为似是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心性磨练中悄然退场，却不知道是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秦阳的一字一句正在将那股冲动慢慢唤醒。
“说得不错，来，再喝一个，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八哥哥鼎力支持你，前路缥缈亦或是困难匆匆，吾辈男儿拔剑而战，虽千万人吾往矣，哈哈。”心中沉睡的烈火被秦阳点燃，秦钰当如此狂。
“哈哈，痛快，喝！”
秦阳把头一仰，双脚勾在护栏上，身子倾斜，一口烈酒如涓涓细流，准确无误地流进口中，清凉中下喉即热的烈酒尽数落下，点滴未曾撒出去。
秦钰看着秦阳如此爽快的性格，和他年少是一般无二，心下热火腾腾，高举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白乐天将花窗支起，爬在上面坐了下来，轻轻抿了一口烈酒，喉咙立时清爽，凉风将他蓬乱的头发吹起，露出来是一张颇为儒雅的面容。不难想象，若是将胡子刮了，白乐天也是个令得无数女子痴迷的风流浪子。
他原本是天下有名的谋士，机缘巧合之下，被秦钰收入麾下，作了秦钰行军打仗的军师，没有仗可打的时候，他便是这听雨楼的守楼人，藏书万卷，三千卷皆是关于行军大战的书籍，他醉心此道，甚是有些痴狂，邋遢的形象之下是一颗可抵挡百万雄师的谋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