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的烧在慢慢退下，张清成也总算是能松一口气，能吃几口饭了。
现在有阿良帮着，张清成也能多休息休息。
从前张清成是谁都不肯相信的，前段时间也是迫不得已才用了阿良，但是现在看来，阿良的确是个可以相信的。
不过那日，郑自成来访，说是希望能借用一下秦长越的手下，月氏近来来闹事频繁，他想要趁此机会，将其狠狠痛击。
就算是不能完全歼灭，也要让月氏几年内都不敢南下。
张清成自然不会拒绝，郑自成又看了阿良一眼，说是希望能去的人全部都去，毕竟偷袭这件事不算简单，秦长越的手下都是精兵，他们去了，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大一些。
张清成没有拒绝。
这几日，玉门关的气氛都十分肃穆，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在即。
他们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面对面遇见相熟的人，也只是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阿良出发那天，张清成没有去送他，只是送了他一件自己的铠甲，嘱咐他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
阿良挽着袖子笑，“大人，我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您不用担心！”
阿良今年才十六岁，虽然经历多年沙场，面庞看起来已经有几分沧桑，但眼睛却还是澄澈透亮的，朝着张清成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张清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郑自成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关外的战事，士兵们来来往往，一个个看着都是神色匆匆的样子。
张清成无暇去管郑自成到底在做什么，但也听说了几句，郑自成在不断地把人派向关外，看来是真的在准备一场大战。
因着玉门关易守难攻，从前有了战事，楚国大多都是选择防守，如今，倒算是主动出击了。
秦长越是在一个午后醒来的，彼时张清成刚刚吃过午饭，日头还挂在头顶，稍稍往西斜了几分。
张清成当时正靠在门框上打瞌睡，微微眯眼看着院子里蓝灿灿的天空，想着这玉门关虽风沙遍野，但这不刮风的日子，蓝天白云的，似乎连空气都比京城澄澈几分。
只是近来，张清成总觉得自己能在空气中闻到血腥味，也可能是铁锈味，那种大战即将来临的预感，让他忍不住打了许多寒噤。
这时候晒一晒太阳，也能舒服许多。
张清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那声音很小，像是微风拂过树叶，打着哈欠的张清成愣了一下，又仔细听了听，想着怕自己是出现幻听了。
就算是大晴天，玉门关的风也是不小的。
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如今百业城回不去了，他只能先留在玉门关，要是战事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
秦长越病着，郑自成也说这不过是一次常规的战役，张清成自然不好擅作主张往京城递信要援军，这便只好继续等着。
他又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
那一瞬间，像是一道惊雷砸中了张清成，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惹得他没由来打了个寒噤。
“将军。”张清成刚一回头，眼泪便倏然落下。
长使英雄泪满襟，将军，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呸呸呸，纵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自己的心里过了过，张清成也觉得不吉利，赶紧啐了自己几口。
张清成扶着秦长越起来，又给她倒了水，整个人都在颤抖。
秦长越靠着床坐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事如何了？”秦长越做了多年的武将，一开口关心的就是战事。
“将军先不要担心这个，”张清成端了一碗参汤过来，“将军快喝了，养好了身子，才能做别的事情，玉门关的事情都有郑大人呢，他在此多年，很有经验。”
秦长越伸手想要接过张清成手里的参汤，却发现许久没有动过的自己肌肉都不听使唤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秦长越将自己白皙而纤细的手放在眼前打量着，微微蹙眉。
张清成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然秦长越琥珀色的眸子转过来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办法在她面前说谎了。
“快半个月了，不过，只要您醒了就是好事。”
只要秦长越醒了，张清成就不担心了。
他总觉得，一件事不管有多么艰难多么危险，只要秦长越在，他就不会害怕，而且这件事到最后，也总能解决。
“最近有很多棘手的事情吗？”秦长越很快就抓住了张清成话里的重点。
“没有，”张清成耐心地给秦长越喂着药，“只是您总不醒，我心里担忧，只要您醒了，就没有什么麻烦事了。”
“我还以为我只睡了两三天，怎么居然有半个月，是什么严重的大病吗？”秦长越面上微微带着几分担忧。
“不是，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张清成怕秦长越担心，赶紧说道。
“偶感风寒能让我睡上半个月？”秦长越蹙眉，“玉门关离百业城不算远，怎么不去那里取一点药材来？上官遥人呢？”
张清成与秦长越对视一会儿，便缓缓挪开了目光，舔了舔唇，不知该说什么。
“他走了？”秦长越抓紧了被子，“我还等着带他回京城呢，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这么快就离开了，先前我还觉得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这一走，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找到他，裕王爷的身子不好，他这样一走……”
秦长越的话还未说完，张清成就已经忍不住了，“不知恩图报的，恐怕另有他人。”
秦长越微微歪头，怔怔看着张清成。
张清成吸了吸鼻子，抿唇不肯开口，秦长越也就这么看着他。
到最后，还是张清成先忍不住了。
“上官遥已经在给裕王爷诊治了，将军不必担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张清成感觉有一把钝了的刀子，在自己的心头不停地划着。
“你把他送回去了？”
“裕王爷亲自来了。”张清成迎上了秦长越的目光，一脸的悲怆。
他看得见秦长越为楚凤歌付出了多少，可是到头来，她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
如果不是当时凌十七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秦长越醒了过来，张清成发誓，这一辈子，他一定会上穷碧落下黄泉，让楚凤歌不能好眠！
秦长越眨了几下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张清成在说什么。
“他……来了？”
秦长越忽然想到，自己昏迷了半个月，恐怕楚凤歌一直都没有得到自己的消息。
那么，他是因为没有接到自己的信，担心自己，所以才来的吗？
可要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不让上官遥先给自己诊治呢？
虽然说上官遥本来就是秦长越费尽心思给楚凤歌找的大夫，但是真要是自己猜想的那样的话，秦长越心头还是不免有几分酸涩。
秦长越眨了眨眼睛，四下看了看。
张清成看出了秦长越的心思，声音里的愁绪又添了几分。
“王爷没有在玉门关，还在百业城。”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张清成也就不继续隐瞒了。
“上官遥现下被王爷禁锢在百业城，专门为王爷治病。”
“属下夜探百业城，差点死在那里。”
张清成的嘴角，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就连一开始和善的李子山李大人，也是和裕王爷多年的故交，这些事情，大半都是出自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