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纵然心慌不已，却还是沉着指导着众人迎战。
西夏兵如同春日之草一般，一波倒下去，另外一波立马就冒了出来。
粗壮的撞木撞击着古老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一把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心脏。
搬石头的士兵，手都磨出了血，血结了痂，然后被磨破，又有了新伤。
纵然十指连心，痛到精神恍惚，却还是搬起一块又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从攀云梯上爬上来的西夏兵，还没翻上城墙，就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
可是后面的士兵却没有丝毫的退缩，照旧往上爬着。
楚国这边的士兵，挥刀的动作明显越来越慢。
可是西夏兵，却一点都不见少。
“援军呢！”秦长越冲着旁边的人吼道。
大风从城楼上刮过去，卷走了她的声音。
“将军！援军还是被堵在西夏军的外面，根本进不来！”旁边的小兵也是扯着嗓子嘶吼，溅出来的唾沫星子里，都掺杂了几分血丝。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秦长越想，估计今日，城门就要破了。
城门若是破了，西夏兵就会一拥而入。
到时候，整个城，都会变成战场。
按理来说，巷战其实他们还是占便宜的。
到时候要是能重新把城门关上，城里的西夏兵就成了落水狗，只有挨打的份。
但是一方面，她并不能保证到时候还能重新关上城门，毕竟此次，西夏兵是真的来势汹汹。
另外一方面，若是进行巷战，他们的士兵固然更熟悉地形几分，但是恐怕百姓会有很大的伤亡。
自己所护佑的百姓面临死亡，是秦长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是事情，并不会像她希望一样发展。
“去，”秦长越死死抓住旁边小兵的胳膊，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去安排下去！让百姓们全都进入地洞躲避，号令全军，准备进行巷战！”
那小兵看了秦长越一眼，眼里多了几分泪水，转瞬就被大风刮干。
其实，他们好几天前，就都觉得，城门要守不住了。
但是还有秦将军在啊。
只要有秦将军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守不住的城，没有他们打不赢的仗。
秦长越，就是楚国士兵眼里的神。
他们相信，只要神在这里，就将无往不胜。
不管，前面要面对的是多么凶恶的敌人，多么艰苦的战役。
所以，只要秦长越带兵，士兵的士气就会十分高涨。
但是这一次，好像连神也没有办法了。
那士兵骤然红了眼睛，却还是狠狠点头道：“是，将军！”
就算是守不住城门，他们也要继续作战。
城楼上没法打了，那就打巷战！
只要秦长越还在，只要楚国这边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们就不会认输！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父母爱人，是挚爱亲朋！是他们生长的土地，是他们最爱的国家！
生为男儿，热血洒之疆场，一生不悔！
那小兵匆匆跑了下去。
通讯兵在几个城楼之间辗转，所报告的消息，全部都不如人意。
楚凤歌那边的情况，和秦长越这边差不多。
张清成那边要稍微好一点，所以拨了一点士兵过来，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楚国的士兵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北疆铁骑的可怕！
终于，古老的城门再也受不了沉重的撞击，轰然倒下，烟尘四起！
之前还在拼命挡住城门的士兵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压在了那厚厚的城门下面。
西夏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闸门一开，瞬间涌入！
“准备作战！”秦长越举起手中长刀来，高声喊道。
那一刻，阳光在她的刀面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后头的士兵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们，已经到了人生中，最为凶险的时刻。
但是没关系，秦长越在前面带领，他们一定会赢的！
“冲啊！”震天般的喊杀声响起，秦长越带着士兵一起冲上前去。
狭窄的巷子里，双方士兵相遇，就是一场血战。
因为收拾东西而没有来得及转移到地洞里的人，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西夏兵，他只看见寒光一闪，顺便就被拦腰看成了两节。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没有死，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包裹。
鲜血从他腰间迸射而出，蹿得老高，像是在阳光底下开出了一朵花来。
西夏兵又是狠狠一刀，直接割断了他的喉管。
秦长越从后头策马而来，一刀砍断了那西夏兵的喉咙，但是那倒在地上的百姓，却再也救不回来了。
秦长越没有时间为他感伤，继续策马往前。
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这西夏兵密密麻麻，杀也杀不干净！
但是只要多杀一个，这城中的百姓，她手下的士兵，就会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秦长越手挽成刀花，三个西夏兵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心口就被戳穿，仰面倒了下去。
因为腿脚不便而被抛弃在家中的老人跪倒在地，朝着秦长越离开的方向磕头哭道：“秦将军！愿上苍保佑你长命百岁！”
秦长越也能感觉到，她的力气在逐渐丧失。
她的病，到现在还没有治好。
现下还能作战，不过是前段时间，上官遥为她好生将养了一番。
可是这段时间接连熬下来，她的身体，早就透支了。
现在还能撑着，无非是靠着一股气而已。
她提刀的手越来越沉重，身上也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
寒光交错间，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来，想，难道，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也好，马革裹尸，确实是她最好的下场。
城门估计还没有关上，那些西夏兵，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她还能再杀一百个，但西夏兵，可能还有十万。
就在此时，忽然旁边响起了一声尖叫。
秦长越偏头去看，忽而眼角余光，瞥见一大片金红色。
“是凤凰令！”一个小士兵惊喜地喊道，“将军！是援军！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