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帮手。
周成文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帮手？所以他不肯跟我们组队，是因为他已经有队友了？”
“不是队友，是条被他钓上岸的大鱼。”靳言说，“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曾以这里为据点的那一拨人吗？”
周成文当然记得：“嗯，你们还说他们有可能出现了内讧，拆分成两组，先后对夜风下了手。”
“现在，这个猜测很可能也是错的。”靳言闭了闭眼，将自己沉入思绪中，从已发生的事里揣摩着对手的用意，“夜风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远超常人，像这样的人，真的会由着自己连续两次被人摆布吗？”
他们都知道，答案必然是不会。
“所以，”靳言说，“他被人关在0611号房里这件事，要么是他自导自演，要么是他故意引导对方这么做。但是他那么谨慎，就算真相是前者，他也一定提前准备好了顶包的对象来误导我们。”
要找出这个早被安排好的顶包对象并不困难。有动机这么做的人肯定要比周成文更早发现夜风，且对夜风的价值相当清楚。
“是燕礼？”良瑜立即有了怀疑对象。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怪不得他宁愿跟黑影人正面刚也要掳走夜风了。”周成文说。
“假设燕礼真的在周成文之前就接触过夜风，那他很可能见过夜风展现的所谓‘打斗实力’，评估过后认为对方确实没有威胁，所以当时在1102房里时才会那么肆无忌惮……”良瑜絮絮念道，可很快，她又发现还有一点是说不通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当时见到男装的夜风时也那么惊讶？”
燕礼在第一次见夜风时，表现出的态度完全是吃惊且陌生的。因此，她先前从未将这件事怀疑到燕礼头上。
“很简单，因为最先盯上夜风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同伴。他从对方口中听过夜风的信息，却没见过夜风本人。那天在1102房，燕礼确实是第一次看到夜风。”
渐渐的，靳言感到事情变得有趣起来。150人的关卡，不大不小，位于其中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但把某些看似不相干的角色串起来后，他们的故事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燕礼的同伴就是那位替他打抱不平的大演说家武昊伟了，他们在第一场舞会开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周成文在多次震惊过后已经逐渐麻木：“意思是他们虽然每次发言都持相反意见，但其实他们是一伙的？”
“对，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制定计划时聚集的据点了。”靳言指着地板微微一笑，“我在那天晚上发现的新脚印，或许就是蹲守在这里接应同伴的燕礼留下的。”
其实武昊伟跟燕礼的联系有许多痕迹可寻，比方说燕礼总是在武昊伟发言后再出面反驳，又比方说他们得罪了燕礼后，对方居然会联系武昊伟合作。
“这一关夜晚淘汰速度异常快，也是他们在搞小动作吧。”他谈及此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是早有预料。他问周成文，“我跟你们提过，其实除了自己多拿分外，还有一种提高自己排名的方法。你现在知道是什么了吗？”
周成文咽了咽口水，摇头。
靳言知道周成文已经猜出了答案，却没逼他说出来。
他垂下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地板上斑驳的痕迹：“想提高排名，自己又没办法拿到高分，那就只能阻止别人得分了。他们想通过大范围淘汰别人来提高自己的排名。”
先是武昊伟高调宣布自己获取了重要线索，用热血言论吸引迫切想拿分的菜鸟们的注意，给他们灌输“双阵营”的说法，哄骗他们在后面坑杀其他人。
再是燕礼理智反驳武昊伟，博取反方人群的信任，再伺机混入他们之中传递错误信息。
这两人利用表面上的观点对立，分别对接了两组截然不同的人群，基本辐射到在舞会开场后还未抱团的选手。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黑影人淘汰起人来不要太简单。
他们的计划看着不错，但燕礼的环节还是出了个小意外。
本应该在分组时打入每个小组的“间谍”因良瑜的就近组队建议，没能在第一时间打入内部，所以零点过后，没有替死鬼帮忙拖延时间的他们反倒不敢出门了。
良瑜嗤笑：“我当时只是想多留个心眼，没想到倒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时，人会下意识地选择抱团，和熟悉的人坐在一块。良瑜当时建议的就近组队，虽说无法完全杜绝“间谍”的插入，但也能简单起到一点作用。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真正听他俩说出来，周成文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臂：“这也太可怕了，本来大家也是想着队友得谨慎挑选，才把组队的事放在第一场舞会结束之后，哪想到还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靳言没说的是，舞会开场前就找到同伴的人怕是也不能幸免。假如他是计划的制定人，除去武昊伟和燕礼这两环，他还会在开头就找一些看上去更无害的人，让他们分散开来主动去物色好骗的对象。如此，才能将他们的计划发挥到极致。
“不过双阵营这个说辞，很可能还真不是他们瞎编的。夜风想给自己钓个帮手，总得拿出点甜头引人上钩。双阵营应该就是他用来骗人的饵了。”想到这种可能，靳言忍不住笑了，“武昊伟发现燕礼不见时，他的情绪正处于一个极度紧绷的点。他们最重要的线索夜风被淘汰、被委以看守重任的同伴燕礼消失不见。而武昊伟是一个敏感多疑、掌控欲强的人，当他面对失控的情况，他会怎么想？”
良瑜说：“他在知道夜风的存在后，连看都不肯让燕礼看一眼，说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如果我是他，首先会猜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其次会怀疑燕礼会不会反水了。他们应该在一开头就谈好了条件，燕礼是个保守的家伙，照理说冒险反水的可能不大。但这个可能仍像一根刺卡在武昊伟的喉咙，对双阵营说法愈来愈相信的他，很可能会将燕礼反水的原因归咎在双阵营上。”
如此，关于夜风与武昊伟等人的交集逐渐清晰起来。
或许在第一场舞会上，武昊伟一方发现了被npc们叫走的夜风，并在夜风的蓄意误导下“知道”了夜风在关卡里的身份为男性。
他或许还与夜风有过交流，譬如对夜风套话。夜风便趁机给他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引导他往双阵营的方向去想。
再然后就是夜风被绑进0611房的事件，但鉴于此事在细节上还有许多不明朗的地方，他们便没再深究，直接将注意力放回双阵营骗局上。
靳言说：“在夜风被我们抢走后，保守派的燕礼主张不声张，想将这事留到零点后再说。可有着更大野心的武昊伟却觉得他可以借此巩固他在菜鸟们心中的地位，并进一步挑起选手间矛盾。于是他选择将夜风的事半遮半掩地抖了出来，并开始公然宣扬关卡双阵营的说法。但他这时对双阵营应该还只是半信半疑，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将‘隐藏规则’公布出来。”
“但从他留意这个说辞开始，他就已经跳入夜风的圈套了。他自以为抢占了先机，殊不知他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另一个人给他制造的假象。夜风纵容了他的野心。”良瑜叹气。
“我倒认为武昊伟他们曾经也抢到过一次先机，只不过他们没能用好它。”
靳言想起夜里“罗莎夫人”冷漠的眼神与那句轻飘飘的不自量力。也许，那几位突然跑出相对安全的宅邸并不是偶然。
他问：“周成文，你还记得那些从窗影里爬出来的黑影人吗？”
就算在极度懵逼状态，周成文听到这个还是会头皮发麻：“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当时都快被它们搞崩溃了好吗？还好我们现在知道怎么解决它们了。”
靳言说：“这就是他们抢占的先机了，他们应该在第一晚的时候就无意发现了解决黑影人的办法。”
所以在第一夜里，一二楼的窗帘才会被拉来拉去。
良瑜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淘汰人！然后夜风察觉到了异样，跟着他们的动作调整了策略，让他们来替他搅局，‘协助’他完成了金蝉脱壳的关键一环？”
周成文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夜风的可怕之处：“如果你们的分析都是对的，那他……那他的应对能力也太强了吧！人真的可以算计到这种地步吗？”
能在关卡开启不足4个小时就摸清状况，给自己将来的计划布线，逐渐收网掌控全场节奏。并把对这关规则的了解发挥到淋漓尽致，运用心理战术成功骗倒一整个关卡的人，夜风确实是个人才。
靳言也很期待，如果他们的分析都是正确的，那他到底在无意间和一个怎样强大的对手交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