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错愕，包括二夫人，当时二夫人才刚刚加入尹家一年，原本还以为老大家一直没有儿子，自己会剩下尹家第一个孙子呢，没想到，原来在这一年里大夫人一直是在养胎。”
“大夫人走出院子的第二天，大老爷的院子里就传出了喜讯，大少爷降生了，这可是尹家几年以来最好的消息，老爷子当时格外的高兴，但别人看不出来的是，老爷子的高兴之余，还有意思遗憾的情绪被深深埋下了。”
“大夫人对大少爷很是疼爱，五岁之前，大少爷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儿里，当时的二少爷降生都没法比，可是大少爷五岁生日那天，大老爷从外边回来，跟大夫人两人大吵了一架。
谁都不知道两人是为了什么，只是从那天以后大夫人就对什么都很冷淡，包括大少爷，平日里大少爷每每在大夫人面前撒撒娇，她就会很开心，可那一次大夫人却重重的将大少爷推在了地上。”
“恩，这件事情我记得……”尹轩的眼角突然抽动了一下，继续听老管家说。
“那次大吵之后，大老爷就很少回家了，他也不管大少爷，大夫人也不管大少爷，五岁之后，大少爷您在家里如同一个孤儿，从那以后，每一次大老爷回来我都会发现他更加憔悴，身体越来越差，一年后，终于郁郁而终了。大老爷走的那天飘着小雨，老爷子哭得晕过去，大夫人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攥着手里的佛珠，葬礼回来之后，大老爷的院子就被改成了佛堂，大夫人整天吃斋念佛，其他的什么也不顾，之后的事情大少爷您都知道了。”
“大夫人也就罢了，大老爷去世之后老爷子对您的突然淡漠您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缘由吧？当时老爷子甚至完全忽略了您这个长孙，一颗心只是想着二老爷和二少爷。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件事情是您不了解的，大老爷去世之后，老爷子曾经找过一位很有名气的先生来家里算过，先生很明确的说出了家里有着特殊生辰八字的大老爷身边的人命太硬，大老爷是被这个人克死的。”
管家当时深深的叹了口气，他那天晚上喝了些酒，所以有些话也就直言不讳了。
大概也是看着大少爷这么多年一个人太过辛苦，实在于心不忍吧。
“其实，那位先生在见老爷子之前已经见过二老爷了，这件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嘛，那个生辰八字当然就是大少爷你的。这次事情之后，老爷子看到大少爷您就躲的远远的，我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那么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也许是大儿子的突然离世对他老人家的影响太大了。”
当时的尹轩，还一脸吃惊的看着老管家的脸。
其实他只是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自己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事实，自己被二叔算计，继而在老爷子面前失宠的事实。
就是从那次管家的倾盘而出之后，尹轩开始了他的计划，他只要有时间就会陪在老爷子的身边。
虽然老爷子对他不是很待见，但是人心始终是肉长的，老爷子的心也被尹轩渐渐融化了。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尹轩很是模糊，他现在也并不是没有野心，五岁之后家里所有人对他的冷眼他每天都记得。
为了不再受到这种待遇，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提高自己的能力，却在另一方面将自己的才能尽数掩盖了。
在老爷子的面前，他对权力是淡漠的，金钱，权力对他都没有任何诱惑，这一点他掩藏的非常好。
尹轩的内心中是极有野心的，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站到别人无法匹及的高度，就不会受人冷眼，就没人该无视他了。
这样想着，尹轩慢慢收回了心神。
莫月如闭着眼睛，轻攒着手里的佛珠，屋里只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尹轩的脚步很轻，但莫月如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只是没有即刻回头，过了有一会儿屋里终于有了说话的声音，“你来了啊。”
她一向对什么都淡然，即便是对儿子。
尹轩也已经习惯了，他轻轻颔首，“恩，刚刚在老爷子那儿有些事情耽搁，就来晚了。”
“恩，这两个女人一旦聚在一起，老爷子那边就别想消停。”莫月如轻描淡写的说着。
对于她的反应，尹轩丝毫不感到惊讶。
即便莫月如每天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但这种人也是有眼线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面儿上是吃斋念佛的人，心未必是真正的对佛虔诚。
莫月如慢慢从佛堂里走出来，走到尹轩面前，她比尹轩矮了两头，也不抬头看他，只是转身朝着偏厅的方向走去，“走吧，过来陪我坐一坐。”
“是……”尹轩低头，一个大步上前，搀扶着莫月如的胳膊。
母子俩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了解，两人之间的隔阂到底多么厚重。
尹轩自五岁之后，莫月如的刻意远离，在五岁至六岁之间的一年中，他还是尝试着各种方法来讨莫月如欢心的。
但即便是小孩子，也只不过坚持了一年，莫月如冷冰冰的脸实在让人望而怯步。
于是六岁以后，尹轩幼小的心灵对莫月如就只是恭敬了，他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世，甚至有过自己不是尹家孩子的这种荒唐想法。
在老管家喝醉了跟他交代身世之后，他甚至心底有一丝庆幸，至少自己还是尹家的亲孙子，即便跟莫月如没有血缘关系，但于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偏厅里，莫月如身旁的人端上了茶杯，尹轩接过抿了一小口，“妈，上个月给您拿过来的新茶怎么没尝一尝？”
他一口就喝出来这是去年的旧茶。
莫月如消瘦的手轻柔的拨着杯盖儿，摩擦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比起新茶来，我还是喜欢旧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