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刘子枫陈傲雪 > 第58章 跟踪调查(1)
周亚夫选择了一条现实的道路。他在内心当中如此安慰自己:爱情终究是不可靠的,即便没有这一切,他们也有可能在将来为了柴米油盐等小事而分手。这种自我安慰伴随他完成了三年的研究生学业,并以出色的成绩留校任教。

此时的周亚夫尚不满三十岁,在外人艳羡的眼光中,他是少年得志的典型,是无数渴望功成名就的学子的标杆。为他讲亲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他却一一谢绝。别人都以为他眼高于顶,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成功的事业背后,有着一段难以掩去的噩梦。他用了一夜的时间决定了人生的方向,却不得不用一辈子的内心折磨去还债。尤其是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之后,罪恶感从此如跗骨之蛆一般与他形影相吊。

那是在他从讲师升职为教授的晚上。同事们为他举办了盛大的酒宴以做庆祝,他却在宴席开始前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电话里的声音苍老而阴沉,带着恭喜意味的祝福语被对方以一种恶狠狠的、近乎诅咒的方式说了出来,周亚夫甚至感觉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憎恨态度。他追问对方是谁,对方却回以他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强烈憎恨和愤怒意味的笑,然后留下了一句令他永世难忘的诅咒:“上帝将惩罚你,你会为你十年前的罪恶付出代价。”

香醇的美酒变得苦涩,辉煌的人生转而黯淡,那一夜,周亚夫人生当中第三次失眠。

他开始追寻女友的消息,多方打探得来的结果,是女友在一次房屋倒塌事件当中意外身亡,那时距离他不辞而别仅仅过了一个月时间。

深重的罪恶感让他难以释怀,他患上了神经衰弱,失眠从此和他相伴。无数个夜里,他只能用酒精去麻醉自己,用忘我的工作来忘却伤痛。有时候,他甚至在期盼,期盼着那个打电话的人出现,结束他的生命,使他得以解脱,用鲜血来赎他的罪孽。

等待是一种煎熬,四年的时间里,周亚夫一直在等待着打电话的人,却始终没有等来任何一点消息。直到那天在秀水村的小山坡上遇到了林莉。那一刻,让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幻觉。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捧在书静静地站在草坪边,远远地望着一个白衣女孩认真描绘美景的侧脸。那个场景曾经带给他幸福,而再见到如此场景,他所感受到的,却只有失落和恐惧。

他费了很大的心思,才说服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却不想在雨夜与那个女孩再度重逢。女孩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恬静。在漆黑的雨夜中,他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人鬼殊途的思想使他倍添恐惧。他双脚一软坐倒在地,看着穿着黑色雨衣的女孩一步步向他走近。清凉的雨水刺激着他的理智,一种解脱的感觉在身体中升腾,他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莫名地轻松。他闭上了眼睛,却听到了同伴呼唤他的声音。睁开眼时,女孩已经跑开,他只能张开嘴,含着冰冷的雨水含糊地说了声“对不起”。

说到这里,周教授已是泣不成声。长久以来无人倾诉的压抑在此刻如喷涌的岩浆般爆发,他哭得十分伤心,借着泪水将压力全部释放了出来。

我和徐辉沉默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任凭我们有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到平日看上去风度儒雅的周教授,内心当中埋藏着这样一件心事。他的泪水融化了我们原本坚硬的内心,深知此时不适合再多发问,我向徐辉使了个眼色,退出了周教授的房间,将他的脆弱轻轻关在了门后。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秀水村出人意料地平静。在世上行走的人们,已经习惯于将和自己无关的事、物、人抛到脑后,重新回归自己平凡的生活轨道。“十.四”凶杀案的事件,除了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未带来过分的恐慌。只有赵书记的家中,悲伤的气氛始终如黑云般笼罩。赵书记的遗孀哀号了三日,才将赵书记的遗体安葬。她那如唱歌般的哀号声,是秀水村这三日中唯一不平静的音符。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专案组以外松内紧的姿态继续着工作。再没人来举报关于陌生人的消息,林莉一如我曾经所了解的那样,飘然出现在这个山村,又飘然不知所踪。徐辉和县、市级公安机关保持联络,搜寻着她的资料;周教授经过那一晚的倾诉之后,又重新回复了儒雅的模样,每天带着专案组的办案人员在村里搜寻线索;我无所事事,则在招待所中追看林莉的小说。

她写到了女孩死后公安局的调查,写到了第二个死者的死,写到了一个老公安一如现实中的我一样目睹了第二起凶杀案的全过程。唯一不同的是,故事中的老公安被凶手发现并杀害,而现实中的我还活着。

有了最初小说中的巧合作为铺垫,再看到这一段与现实如出一辙的描写时我不再感到惊讶和恐惧,我所思考的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如何同美国那个著名的杀妻凶手辛普森一样丧心病狂,将自己的犯案过程以文字描述的方式重现。

这样的思考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上午徐辉的到来,才让我从这种无结果的思考中解脱出来。徐辉告诉我两件事:其一是在市公安局的户口档案中,林莉的户口中只有她一人,她妹妹并不在其中;比较奇怪的是第二件事。当专案组成员拿着林莉的照片在村里询问线索时,很多人看到她的照片时都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慌乱情绪,但同时他们都表示不认识林莉。整个案件又陷入了另一个僵局。我们就如同在迷宫中行走般,每转过一个转角,以为找到了出路,却在走出一大段路之后再度陷入死胡同。

“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徐辉最后总结道。

“什么办法?”

“跟踪。”徐辉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看着徐辉坚定的眼神,我洒然一笑:“徐所,看样子你好像成竹在胸了啊。”

徐辉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已经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向市局做了请示,市局原则上表示同意,具体的安排就由我执行。我打算兵分两路,一路由周教授指挥,留守秀水村,继续进行现场调查和证据搜集工具;另一路则由你和我负责,专门对林莉实施跟踪,希望可以搜集到新的线索。”

我想了想,道:“这个计划虽然可行,但也有两个问题。首先是林莉现在的行踪不定,她究竟是不是还藏在秀水村尚未可知,我们如何进行跟踪?还有,我怀疑她就是那个打恐吓电话威胁周教授的人,真是如此,那么她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周教授。如果我们按照计划兵分两路,会不会正中她的下怀?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跟踪计划就没有实际操作性。”

这是接触案件以来我和徐辉之间第一次出现意见分歧,现场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徐辉倒没有太在意,等我说完,他点点头接过话道:“你说的很对,关于这两点,我们也做了准备。我的想法是这样,周教授这边除了他之外,再派两名专案组民警留守,保护他的安全。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吩咐镇派出所抽调三到四名佩枪民警24小时轮值护卫,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林莉的行踪,我也已经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再过两天,省分管文教卫的副省长吴中平要到市里来调研,到时候会接见市里的优秀文艺工作者,并且对他们做出表彰。受表彰的人员名单我已经看过,林莉也在其中。也就是说,不管她现在在哪,过两天她都会回到市里接受表彰。这就是我们跟踪的最佳时机,跟踪行动就从后天开始。”

听徐辉说完,我笑道:“想不到你这三天瞒着我做了这许多事情。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服从命令。不过还有一点你可能不了解:林莉的性格有些怪,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场合,喜欢特立独行。假如她两天后不参加表彰活动,我们到时候扑了空事小,连累周教授事大。”

徐辉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说到犯罪心理,我也有研究。这个问题我同样考虑过,不过我的看法是她一定会到场。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我是凶手,事后必然会考虑到为自己做不在场的辩护。而这次的表彰,各路媒体都会有所报道,可以说是众目睽睽。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不在场证明呢?”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了些剑拔弩张的味道。我微笑着驱散了谈话中越发明显的火药味,站起身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就一切行动听从徐所的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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