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怔怔跪在原地。
喜悦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也瞳说破将军是半妖以后，他想起一段曾被他忽略的往事。
将军出事那天，他闹肚子跑到丛林里，结果恰好听到万丰皇帝要定南将军斩杀将军。
他听得浑身发凉，急忙去找牛鼻子军师想办法。
他急得像是一团火，军师却只是淡淡地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本就不是入世之人，欠了杀孽，不是幸事。”
当时军师说得云里雾里，他听不懂，只是提起大刀喝问，“你的话我听不懂，你就说说，你到底救不救将军？”
军师捋了捋山羊胡，微微摇头，“救不得，命数如此，非人力能改。”
他听军师这般说，气得想要一刀劈了他，枉费将军还救过这牛鼻子的命。
他刀锋锋利，军师却没躲。
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牛鼻子，他到底没有下去。
他转身要走，军师却从怀里掏出一根羽毛递给他，“此去大凶，它可助你。”
军师神机妙算，他以为那根羽毛能救将军便什么也没问，接过羽毛扛起大刀就去给将军报信。
可惜他死在为将军报信的路上，死前他的血流在那羽毛上。
他再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成了妖精。
他在墓里，主墓室里葬着将军……
这墓穴建造得整齐，他隐隐觉得这墓穴有几分军师的风格却没有深想。
现在想想，军师是不是早就知道将军是半妖？
万丰皇帝派定南将军围杀将军，军师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骨愣在原地，往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认同将军是半妖却还追问，“女妖，你可在骗我？”
“说你们将军是半妖有些不准确，一万年前你们将军遭遇大劫，他身上人族的半个血脉枯竭，只剩半个妖族血脉。一万年过去，他身上的妖族血脉不断改造着他的身体，他现在是真正的妖精，不再是半妖。”也瞳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白骨一连重复了几次，他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瞧瞧那些金色花朵。”也瞳打断了白骨的深沉，指了指男人周身的花儿。
金色的花朵隐隐染发着柔和的金光，花的形状有些像牡丹，花叶却没有牡丹柔和，这花开得凌厉，好似带了几分杀气。
白骨看过去，这花儿他很熟悉，墓穴好多地方都刻了这花的图腾。
可是这花和将军有什么关系？他不记得将军有赏花的爱好。
“那些花名为金裳花，金裳花又叫金上花，开在金子上才能活。你们将军身上的半妖族血统是金裳花，他被困在这里，这里没有金子，他开出本命花朵保命，我记得我丢下来很多金子，那些金子都成了他的养料吧。”也瞳的声音不算动听，却成了白骨的救赎。
“将军还能开出花，他…他真的没死！”白骨想要笑，眼底却流了两道浅浅的泪。
他是个粗人，一直觉得喜极而泣是读书人在矫情，此时却喜极而泣了。
哭着哭着他跪向也瞳，这妖女一直用金子维持着将军的生命，值得他一跪。
谢嘉侧目，看着身边的女妖。
她把金子丢进地窖的事他知道，地窖口还画了一个晦涩难懂的阵法。
那阵法他看不懂，有过很多猜测，万万没想到她是在投食地下的金裳花妖，这一投食就是一万年。
她向来爱财如命竟也舍得？
话说回来，她修为那般高深，一万年前救出金裳花妖也是可以的吧？
莫非，这里面还掺和了什么因果？
想来因果循环，就算她修为高深也不愿招惹吧？
这女妖向来聪慧，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白骨有些哽咽，“不知道你丢下多少金子，不知道我能不能还起，等到将军无事，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别！”也瞳摆摆手，“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还是还我金子吧。”
白骨的感动全消失了，沉默一会儿才说，“好，我还金子，多少金子？”
“那我要好好算一算了，最近的我丢下一座金山，远些的……”也瞳抿唇，“太多了，算不过来。”
“那…那怎么办？”即将背上巨额债务的白骨忽然觉得妖生无望。
谢嘉嘴角抽搐，跟这女妖待久了，他竟然看出这女妖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让白骨和白骨的将军都到她身边做事。
她一个河娘娘搜集那么多妖精干什么？
是平时作恶太多，怕被人合伙打死，所以急着壮大势力？
谢嘉摇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都摇出脑袋，他和夏夏待久了，思维方式都被传染了，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白骨跪在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谢嘉于心不忍，递过去两只袖子把他扶起来。
白骨看到扶起自己的谢嘉，起身后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哎呦他没脸见妖精了，他现在这么丑，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你还不起金子，你们将军未必还不起，还是叫醒他看看吧。”
也瞳的声音像一道魔咒，蛊惑了白骨的心。
“你当真能叫醒我们将军？”白骨完全没意识到他将让自家将军背上巨额债务。
本来嘛，将军那么厉害，区区金子一定能搞定。
谢嘉被白骨的天真折服了，白骨当了万年妖精还是看不穿，妖精的世界可比人间复杂。
说什么人心复杂，妖心更复杂呀。
妖族大多诡诈，毕竟妖精比人活得久，若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都是老油条，谁也别嫌弃谁。
想到这里，谢嘉斜眼看了看白骨，就是他这样的妖精拉低了妖族整体智……
咳咳！！！
谢嘉再次晃了晃脑袋，他又在想奇怪的事儿了。
“我当然叫不醒你们将军。”也瞳撇撇嘴，“你不觉得这里有些热吗？”
谢嘉蹙眉，听她这么说还真觉得有些热。
白骨摇头，“这我还真感觉不到。”
也瞳微微笑了，“没关系，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有一团赤色火焰从地砖缝隙钻出来。
“地火！”谢嘉瞳孔一缩。
“嗯。”也瞳轻轻叹气，“所以你们把墓穴建得太往下了，这儿的地气被挖断了，大明河拦不住这儿的地火。”
“可这和唤醒将军有什么关系？”白骨很单纯。
“哪还有时间唤醒你家将军？快把他连坛带妖都搬出去。”也瞳靠近坛子。
她一靠近，金裳花就疯长。
锋利的花叶拦在她面前。
就是花叶阻拦也瞳这么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火团从地下冒出来。
白骨本能性觉得危险，再次放出黑雾遮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