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红齿白,眉宇似画
孟老夫人当即便拧了眉,似有所思。
这人,认得本夫人?
等她回神,再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
孟老夫人将头探出去,前后左右都看了看,人却蒸发了一般,再也寻不到踪影。
距离轿子不远的巷弄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脚步匆匆地跟在一个少年身后,急道:“少爷,你真的要去公主府,我们没有请帖,恐怕……”
少年将手背在身后,步履如风。
“吴伯,你可知道刚刚那人是谁?”
吴伯愣了一下,回忆道:“少爷是说,刚刚那个轿子里的贵夫人?奴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孟老夫人,大燕皇后的亲娘。”
“吴伯,你这不是还没老吗。记得很清楚。”
“少爷,您过奖了。”
吴伯憨厚地搔了一下后脑,他忽然想到什么,将手放下来,焦急地说道:“等等,少爷,你还没回答奴才,您真的要去公主府?”
少年从胸口之中拿出灼艳的芍药花来,深深凝了一眼,道:“不过是送样东西罢了。”
就在他捻着花径旋转间,就见硕大的花瓣上,篆着几个小字——今日戌时见。
他要将此物,送到白桃手中。
作为百姓传言之中,那个麻脸瘸腿的安阳侯嫡子,他对指婚一事,也有异议。
虽然,对方是个靡颜腻理的大国公主。
他准备夜潜公主府,将这件事情挑明了说。
“吴伯,面具。”
少年伸手,吴伯立刻急慌慌地从怀中掏出一顶人皮面具来。
将面具递给了少年,吴伯才觉得不妥,急道:“少爷,那面具……”
转瞬间,少年已经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吴伯顿时悔恨地拍了下脑门,不甘道:“少爷,你还要让世人误会你到什么时候?”
只见,少年戴上人皮面具之后,脸上密密地布了一层麻子,妥贴之后,他便故意瘸着腿走路。
公主府外,少年举起芍药花来,递给护卫,说道:“麻烦转交给公主殿下。”
虽然他并未表明了身份,可护卫看着他蹶着的一条腿,眼底一亮,便立刻明白了。
“这位公子,还请里面候着。”
护卫满眼同情地看着少年,余光在他脸上扫了扫。
果真就像传言中的一样,奇丑无比。且不说那厚厚的一层麻子,五官扭曲到,几乎不忍直视。
少年非常客气,言如清风:“不了,还请一定将这朵花转交给公主殿下。”
护卫看他可怜,便答应了下来。
少年咧嘴一笑,笑容绚烂。
桑暮园,众位夫人小姐差不多都离开了,陆夫人因为自家女儿的婚事,愁上心头,对着绚锦如霞的丛丛繁华,小酌了几杯酒。
这时候,护卫匆匆前来,将一物递到白桃面前来。
看着粉艳的芍药,白桃愣了一下。
心想,难不成这小护卫在表衷肠?
注意到白桃脸色不对,护卫慌忙解释道:“这是某位公子让在下转交的。”
一旁,陆夫人喝得十分忘我,撩起裙摆来唱曲。
白桃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会如此之大,回到京楚城不过才几日,就有多情的少年郎投花问情。
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殿下,那位公子长了一脸的麻子,腿还是瘸的……”
他一句话说下来,瞬间经历了四季的变化,最后一个字落定的时候,彷佛瞬间进入了冰河期,冷得直打颤。
“咯咯”!
护卫惊疑,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抬头,才发现原来是白桃正在磨牙!
她使劲捻着花径,芍药花瞬间断成了两截。
白桃若是有容天玄那样的内功修为的话,早就让芍药花碎成齑粉了!
“好在他刚才没有出现,若不然的话,岂不是会反让我被他人羞辱。唉……长得丑也不是他的错,静心,一定静心……”
白桃深吸几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随后,睁开被星火划燃般的明眸,对那护卫问道:“那位公子还说了什么吗?”
护卫匆忙垂头,紧张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转交这朵花。”
“知道了,退下!”
白桃因为气怒,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身为公主的威严来。
护卫离开桑暮园没多久,巫湘就要上前来,将白桃手中的芍药花接过去。
她是个爱花之人,看芍药花被折成两截,有些心疼。
可,白桃稳稳抓住,恨恨掷了出去。
这时,一片堇色如云,从白桃面前飘过。
白桃深吸一口气,惊讶道:“容万两!”
心底另一个声音大叫:“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容天玄稳稳地接住了芍药花,视线如水,凝住,端详了半晌。
他精致的手指如挟一瓣霞光,珠露滚落,浸润了他干燥的掌心。
今日戌时见。
看到这几个字,他玄眉皱了一下。
“这是安阳侯嫡子送你的?”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容天玄眸光浅疏,透过白桃的语气便知道,她一定没看到花瓣上的几个字。
白桃愁眉不展,满心以为那安阳侯嫡子好不容易攀上她这株大树,一定会抱住不放的。
容天玄用手掌将硕大的芍药花包覆,随后,光芒一烁,芍药花便瞬间变成了粉末,扬散在带着清香的风里面。
白桃看着在半空之中飞扬的粉末,眼底幽光迸出,打了个寒战。
这容天玄,又是在故意炫耀他的武力不成?
白桃立刻收了收脸上的表情,表现的像是个听话的奴隶。
她可不想被容天玄一招解决,尸骨无存,太惨!
“我才不喜欢。”
容天玄语气清冽,如挟风雪。“花这种东西,太俗艳。”
他凤眸底部,似有浪花簇溅,长眉一轩,看了眼桑暮园,阴沉道:“十两,你可知道今日你犯了什么错误?”
听他这样一说,白桃瞬间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冻住了,上下牙齿直打颤,紧盯着容天玄在皮肤的衬托下,显得夭红无比的嘴唇说道:“什、什么错误?”
容天玄袍角簌簌,犹如被秋风卷落的树叶,白桃神情紧张,回想他之前的行径,慌忙后退了数步。
果不出她所料,容天玄忽地逼近数步,来到白桃面前,几乎是无声无息,眼神兴味,唇角栩栩开出笑晕。
“学聪明了。”
“那是当然,你别想总是用一招就吓唬了我!”
白桃抱着手臂,得意洋洋。
可下一秒,她得意的表情便被凝冻住了。
容天玄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双幽冷的凤目,近在眼前。
良久,白桃才深吸了一口气。
可她呼吸的空气里,都好似夹带着霜雪,有些刺喉。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震慑力?
“十两,之前你答应了我,做任何事,都要同我说。”
白桃诧然,茧眉挑得老高,“我身为公主,连自己做个主,办个赏花会都不行了?”
“自然是不行,一切的一切,都要同我说。”
他的口吻,霸道至极。
白桃忽然有些无力道:“你还真当我是奴隶啊?”
容天玄神情邪魅,邪笑一滉,道:“自然是。”
白桃忽然感到手腕一痛,似有电流流经她的四肢百骸,怕死的她慌忙大叫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行了吧?”
容天玄这才微微放松了腕间的力量。
喝醉酒的陆夫人被白桃的喊声惊得跳了一下,一步三晃地来得两人近前,眨着眼睛使劲看了看,惊诧道:“好美的男人啊!快来,给本夫人暖床……”
容天玄手指轻轻一挑,陆夫人便倒向一边,笑嘻嘻地躺倒在地,闭着眼睛,不过一秒钟就睡着了。
而巫湘的神情一直都很紧张,生怕容天玄会对白桃不利。
刚刚,当白桃的手腕被擒住的时候,巫湘本想上前去,可视线一动,就注意到容天玄的余光扫了过来,当即双腿就好似变成了石雕一般,动弹不得。
那个男人身上,好像有什么妖法,看一眼,就彷佛过了隔世经年,无限的恐惧漫上来,将人吞覆。
“松手,我说了我知错了。”
白桃觉得痛了,渺渺的雾气漫上来。
容天玄眸底的光影一荡,松了手。
“下次,若是再犯,小心了。”
白桃失落地低垂来着头,下巴都快埋到胸口之中了。
看到她的态度,容天玄很满意地微点下颌,幽幽道:“很好。”
白桃心底不同于表面上伏小作低的模样,实际上恨不能将容天玄骑在胯下,狠狠蹂|躏,让他也体会下自己刚刚的滋味!
她在袖管之中攒了下拳头,发誓定要好好修炼,他日的实力,绝不容再容这个妖孽的男人小觑!
“吼!”
白桃被这突入而来的声音吓得不浅,在袖管之中松了拳头,慌忙抬头看去。
就见,刚刚睡着的陆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桑暮园的高亭上,满脸潮红,神态疯癫。
白桃额头一皱,见她膝盖发软,似要从高亭上栽倒下来,连忙高声提醒:“陆伯母,小心脚下!”
可喝醉的陆夫人哪里又会意识到安全问题,冲着白桃,裂开嘴巴呵呵地笑,没有了官宦夫人的优雅仪态。
“来啊,大家都来喝酒。”
白桃不禁慨叹了一声,这陆夫人的酒量,比起她来也好不了多少。
她无奈对巫湘说道:“我上去,将陆夫人弄下来。”
“公主,还是我来吧。”
巫湘担心白桃出了什么差池,毕竟,她内功修为极差。
白桃摆了摆手,斜睨了一眼不知何时坐到石桌旁喝茶的容天玄。“我虽然内功修为差了一点,可轻功还是不错的。”
她的话意在说明——小心点!哪日我若是在内功修行上有所突破的话,又岂是尔等能够随意欺凌的!?
白桃从鼻尖发出了模糊的“哼”声,随即手脚并用,完全不顾身上的衣裙多么贵重,不出一会儿,便爬上了高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