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赛的开幕式定在6月16日, 地点首都，锦大附中将在14日前往赛方指定的酒店。
距离启程日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里, 闻校长启动了第四阶段的训练。
3日的上午, 结束一周假期的e408八人回到了训练室内。
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女孩们，闻校长提问道, “柳凌荫，当你面前同时出现剑和拳时，你会选择先防御哪个？”
柳凌荫想也不想地答道, “当然是剑。”近身格斗不会令防护服掉血，挨一拳顶多痛一下, 但如果被剑砍中, 则会立刻掉血、增加负重、缩小武器闸口。
“明智的选择。”闻校长笑道, “当武器或是咒术与拳头同时袭来时, 我们一般选择防御前者，这不仅是因为能够淘汰人的只有前者，更是因为与拳脚相比，我们的大脑将锋利的锐器和危险的咒术判定为更高一级的危险。”
众人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这个时候闻校长说这种基本常识做什么。
“因此, 出于获胜的愿望和自卫的本能，当你们靠近你们的对手时，对方的注意力将先集中在武器或是咒术之上，而忽视你们本身。”
“就是让我们善于利用徒手格斗？”付芝忆问。
“不错。”闻校长弯眸，“赛场上不允许出现不可逆的伤亡, 也就是说，普通的身体伤害允许出现。”
“什么叫做不可逆的伤亡？有两种情况。”闻校长抬手，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是强烈的精神冲击。这种情况恢复起来比较麻烦，因此被大赛组禁止。不过，除了巫师与牧师之间有可能产生这种情况以外，高中生的赛场上，其他职业基本不会触发这一点。”
他收起一根手指，“第二，就是脑死亡。”
几人微愕。这句话细思起来让人后背发凉。
“届时会有高阶牧师在场，只要没有脑死亡，其余任何程度的伤害都在规则范围之内。”就如省赛的鹊涟和安荀一样，只要不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选手主动认
输之前，比赛都不会停止。
“为此，这十天里面，我和李老师会教导你们格斗技巧。”
闻校长抬手，触碰上了自己的下巴和两腮，“这一块被称为面部三角区，击中这一块区域能够让人迅速晕厥。”
他的手向下移去，覆在了自己的腹部，“击打胃部、肝脏也有同效，并且能够产生剧烈疼痛。除此之外，击打肋骨能够造成急性胸肋痛，也就是岔气，令对手失去作战能力。”
“记住了，这三个区域是你们的最优之选。”
宓茶抿唇，明白了闻校长的意思。
确如校长所言，当刀剑和拳头同时袭来时，大多数人的第一个反应必然是先格挡刀剑。由此，她们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就如被沈芙嘉踢断肋骨的安荀一样，只是一脚，她便丧失了行动能力，如此一来，即便防护服还是满血状态，她也无法继续作战，也淘汰无异。
但是防护服不防近身格斗，胃部、肝脏和肋骨被击中的疼痛感是十分恐怖的，场上都是些十几岁的高中女孩子，她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宓茶不太喜欢这种做法。
与她相反，沈芙嘉却是眸色一亮。
她原本还在疑惑，十天的时间里，闻校长能让她们速成什么技巧？
到底不愧是四十岁不到就成为大校的军官，比起一般的校长更有魄力。如果能利用好这一点，那么她们便能出其不意，干脆利落地解决对手。
“此前的训练里，我们连同法科生一起进行了格斗训练，”闻校长接着道，“我们能想到的任何一点，入选全国大赛的其他学校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会在场上近身格斗的不止是你们，也会有其他学生。”
“这十天除了训练如何制敌以外，还要进行防守特训，你们必须要有察觉危险的本领，分辨出什么是真动作、什么是假动作。”
陆鸳了解了，“也就是说，要提前适应挨揍？”
闻校长弯眸一笑，“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只是实战训练而已。”
他没有否认陆鸳的说法，只是加以了修饰。
“以上就是这十一天里的主要任务，新的日程表已经发到了你们手机上，今天开始，按照日程表进行活动。”
新的日程表昨天便发到了每个人手中，她们又回到y省基地的日子里，从早上六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一整天都是满满当当的训练。
一周的休息真的只是为了给她们喘口气，避免累死在半道上。
这么想来，真正打比赛的那段时间，倒是最轻松的日子了。
闻校长发布内容后，将主导权交给了李老师，“下面由李老师带你们进行实操训练。”
李老师上身穿着一件紧身背心，下身是较为宽松的陆战迷彩裤，脚上踏了一双战斗短靴，在闻校长去隔壁男生训练室后，接替闻校长走到了队伍面前。
“那么，不多废话。”她开门见山地道，“现在开始训练。”
宓茶望着李老师的上身，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李老师穿无袖的衣服。
虽然是刺客，可李老师上臂的肌肉并不比柳凌荫少上分毫，看着让人安全感十足。
“训练的方法很简单：两人一组，与我进行实战操练。利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和咒术做假动作，袭击方才所讲的三大区域。”
众人一愣，和李老师做对手？
李老师是六级下阶的刺客，等级比她们高、大技能比她们多不说，刺客本身的敏捷度就是所有职业中最高的。
即便是八中的沈芙嘉、九上的柳凌荫秦臻，也未必能够击中全速逃脱的九中慕一颜。
要她们两人一组打赢李老师，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偷袭等级较低何乾，她们也用了整整六个人！
“分组如下。”李老师没有理会学生们的震惊，兀自往下念道，“一组：秦臻、严煦；二组：陆鸳、宓茶；三组：柳凌荫、付芝忆；四组：慕一颜、沈芙嘉。”
慕一颜睁大了双眸，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分组，完全没有任何互补性可言。
“这一训练为四个小时，每组十分钟轮替。将我击倒的小组
可以回去休息，结束前没有成功的，操场十五公里、攻科生负重60％。”李老师双脚开立，已然摆开了架势，“听清楚了么。”
她们完全不清楚。
这稀碎的分组和强大的对手碰在一起，使这项任务的难度比拿下省冠军还难。
她们甚至在训练开始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在今天完成这项任务的。
十五公里的跑圈，这是人人都可以承受下来的惩罚。当惩罚力度不高时，便侧面说明，这是一项她们必败的挑战。
即便毫无信心，但一直以来的训练让e408明白，当长官用命令的口吻问提问时，她们只有一个字可以回答——
“是！”
第一轮的训练很快开始。
秦臻和严煦一同站在了李老师的对面。
两人都是偏远程的属性，这是她们第一次单独合作。
按理，弓箭手的攻击比法师更加远程，但今天的训练项目是近身格斗，严煦不可能站在前方和李老师对打，上前的只能是秦臻。
藏青色的长弓微微泛紫，它自中央一分为二，拆成了两把镰刀似的弓刃。秦臻对着严煦一点头，表示自己随时可以开始。
另一边，李老师空着手，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没有穿戴防护服，稍微活动了下四肢，便冲着两人道，“开始吧。”
在她宣布开始之后，两人一动未动。
剩余的六人靠着墙壁而站，她们都清楚一组没有行动的原因，她们在等严煦吟唱。
李老师可不会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上半分钟，她等了几秒，便毫不客气地朝着前方的秦臻冲去。
六级刺客的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痕迹，不过是眨眼之间，她便掠到秦臻面前，人影迎面撞来，秦臻下意识朝着侧边一闪。
在她闪身之际，李老师就着她让出的空位直奔严煦。
不好！秦臻脸色一变，身为弓箭手，她少有前线防守的作战经验，本能地只顾全了自己，这一避开的举动让身后的严煦暴露了出来！
她立即反身去拦李老师
，可严煦与她的距离太短，在她补救之时，李老师已然来到了严煦身前。
右手握拳，在法师反应过来之前，剧烈的疼痛轰然撞上了严煦腹部。
“唔……”她脸色瞬间惨白，压抑地痛呼一声，捂着腹部跪倒在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严煦！”几人惊呼一声，严煦蜷缩在地，紧紧地闭着眼，脸上的痛苦不言而喻，宓茶立刻催动咒术，将白色的法光套在了她的身上。
“老师？！”慕一颜回身，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李老师，从来没有想到老师会真的对着学生出手——更别提还是如此狠手。
李老师收拳，对于学生们震惊的质疑视若无睹，只淡漠地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们，只要有一个人被击倒，这一轮就算失败。”
“老师！”宓茶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她疾呼道，“这样的训练，是不是太…”
话未说完，李老师稍稍偏首，睨了一眼宓茶。
那双黑眸冰冷无情，她没有给出半句安慰和解释，很快收回了目光，拔高了声音重复道，“下一组！”
秦臻紧紧地抿着唇，她扶着严煦到一旁休息。她在严煦的耳畔低低道了一句，“抱歉。”
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严煦平白遭此一劫。
严煦摇了摇头，她的嘴唇还有些发颤，没有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她不是第一回训练、战斗，可却是第一次在感受到如此深切的疼痛。
蹒跚着站到了一旁，柳凌荫上前两步搀着她，“没事吧？”
严煦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宓茶和陆鸳，低声道，“小心。”
她们是下一组。
陆鸳眯眸，她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李老师，站直了身形。
看来，老师们是真心想让她们感受到实战的威力。
她走去了训练室的中央，和站在房间底部的第一组不同，上来就将起始位与李老师拉近了一半，宓茶依旧站在了严煦先前的方位。
沈芙嘉从柳凌荫身
前走过，站去了宓茶水平线上的墙壁前，两脚一前一后站立，前脚踏实，后脚足跟提起，没有沾地。
她随时准备向前冲去。
陆鸳的两个诅咒在近战之中是极为有效的辅助能力，她本身的运动神经也不弱，和拥有[复制]的宓茶组合，虽然是两个法科生，但未必输于攻科生。
甫一上场，中场的陆鸳立刻开启了[停滞]。
李老师没有躲，她的等级比陆鸳高出两级，[停滞]的效果在她身上和[麻痹]无异，无法完全定住她的身形，只能起到一定的削弱作用。
同一时间，宓茶将50％的单体增幅施加在了陆鸳身上，陆鸳一边迅速启动召唤，一边将法杖反握。
法杖底部的棱锥犹如长枪，她双眼泛着诅咒的猩红，冲着李老师而去。
[停滞]的效果只有三秒，三秒之内，她必须结束战斗，否则毫无胜利的可能性。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回李老师站在原地没有动，陆鸳很快贴近了李老师的身前。
陆鸳的速度很快，三秒的时间未过，法杖冲着李老师的胸口而去，然而，下一刻，杖柄被李老师一把抓住。她握着杖柄，将陆鸳一把扯到身前，陆鸳等的就是这一刻。
靠近李老师的刹那，她左手成拳，全力朝着李老师的三角区挥去。
李老师偏头，挥空拳头落在了她的耳外，至于一点稀薄的拳风荡起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
闪避之后，李老师猛地低头，额头狠狠地撞上了陆鸳的三角区。
五秒钟不到，二组失败。
“下一组。”她松开手，但听噗通一声重响，陆鸳直接跌落在地，半昏半醒。
下一组是柳凌荫和付芝忆，两人走至训练场中央，面朝向了李老师。
训练很快开始，柳凌荫负责正面攻击，付芝忆负责侧翼牵制，采用了比较传统的战术。
聚炎散发着恐怖的炽热，对着李老师迎面斩下，李老师不闪不避，站在原地任她劈。
眼见剑刃要碰上老师，柳凌荫动作一滞——李老师
没有穿着防护服，这一剑下去她必死无疑。
聚炎一顿，柳凌荫刚要改用左手朝着李老师的三角区出拳，忽然之间，一股气浪倏地荡开了聚炎。
巨大的弹力令柳凌荫身形一斜，紧接着双肩被李老师两手蓦地按住，一条腿屈膝，大力地朝着她鼻梁砸去。
霎时间，疼痛与眩晕齐涌，柳凌荫眼前一黑，几近昏厥。
侧翼的付芝忆此时已至，剑光袭来，李老师双手改拽为扯，将被击中三角区的柳凌荫一把甩向付芝忆，她没有丝毫的收力，六级的力量将两人一同摔至墙上，付芝忆呕出一声浊气，脊背撞到了墙壁，她疼得无法站立。
两人皆是瘫在地上，疼得额上渗满了冷汗，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仅仅三招，李老师赤手空拳地解决了六名成员，毫不费力。
回正身形，她扫了一圈痛得面色发白的几人，双眉深深地拧起，面色沉了下去。
“就只有这点程度？”她厉喝一声，“还有十天就要出发，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过家家吗！”
在宓茶的[治愈]下，柳凌荫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她靠着墙壁，望着李老师，目光之中尽是些敢怒不敢言。
李老师发现了她的眼神。她朝着柳凌荫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看什么？”
柳凌荫垂眸，“没什么。”
李老师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刚才是手下留情了？”
“……”柳凌荫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才不服气道，“没有。”
话音刚落，下一瞬，骤变横生。
李老师忽然扣住了柳凌荫的肩，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后，柳凌荫后脑勺一痛，被李老师过肩摔在了地上，头部砸中了地板。
柳凌荫瞳孔微缩，她想要反抗、想要骂李老师有病，可她躺在地上，全身重如铅铁，牙关不受她控制地打颤，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女人半跪在她的身侧，左手手肘顶在了自己动脉一寸之前。
她的手肘没有挨
着她的脖子，可大动脉处却传来一阵发麻的凉意。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令她手脚发冷、大脑窒息。
李老师身上，有着学生们没有的东西——
杀气。
她贴着柳凌荫，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我和你们说过，我不是在带小孩军训，我要的是一支专业的作战小组。收起你们的学生气，给我拿出专业的态度来！”
强势的压力令柳凌荫久久无法回神，李老师用实际行动向她示范，什么才叫点到为止。
方才柳凌荫的停顿，不过是举箸不定和懦弱恐惧的表现，她不是在对李老师留情，她是明白她控制不了手中的剑、明白她没有收放自如的水准。
一股阴冷肃杀的气息在室内荡开，震慑住了这些年轻的女孩们，令她们无端地恐惧。
她们这才意识到，和这场训练相比，她们在基地的训练什么也不是。
那一阶段，她们依旧是被防护措施和老师们悉心呵护的小宝宝，在安全的温室中按照规定的方向生长，根本没有接触到那些能摧毁她们的寒风暴雨。
或许直到现在，她们才算是窥见了实战的一角风采。
她们和李老师相差的远不只是两三级，更是那份在实战中滚过来的经历。
李老师很快起身，她望向了身后的成员，面色恢复了平静，道，“下一组！”
当第四组的学生上场时，李老师一挑眉梢。
走上前的沈芙嘉冲她低头致意，当她抬起头时，那双柔美的桃花眼中，透着一束截然相反的狠意。
这样的眼神和普通女孩的眼神大相径庭。
李老师右腿侧迈一步，双脚与肩同宽。
若霜出鞘，在广寒弦动般清灵的剑鸣声中，李老师下令道，“第四组，开始！”
甫一开场，没有任何的客套，霎时间，白色的冰枝如万蛇出洞，一瞬间朝着李老师迅速窜去。
弩箭的机括声在沈芙嘉身后接连响起，慕一颜站在她身后，双手持弩，统共十六道弩箭，自上空对着李老师连射，半空和
下方则被冰枝覆盖。
李老师侧身一闪，两道弩箭擦着她的前胸与后背射过，脚下传来阴冷的锐气，不必用目光确认，丰富的实战经验让她的身体自发地躲开了雪胎梅骨的攻击。
一脚踏在了飞驰而来的冰枝上，李老师的脚尖踩着冰枝，从纤细的枝条上朝着沈芙嘉逼近。
若霜稍稍偏转，沈芙嘉的左手同时握拳，在李老师踏枝靠近时，瞄准了她的三角区。
李老师暗自摇头，太假了。
这堂训练要求学生们用武器和咒术作为迷惑敌人的假动作，主要目的是训练徒手格斗。
沈芙嘉和慕一颜两人的开场不错，但沈芙嘉的假动作太过明显，为了给左手的腾出出拳的空间，若霜被她压得极低，相反，左拳却抬得很高，这简直是本末倒置，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目的。
密集的冰枝和弩箭没有拦住李老师，呼吸之间，她已然站在了了沈芙嘉面前。
身形朝左一侧，她抬手扣住了沈芙嘉握拳的左腕，正打算一举将她摔倒在地，忽地，大腿传来了一阵剧痛。
发生了什么？
她身形一顿，余光迅速下瞥。
那把“给左手腾出出拳空间”而下垂的若霜，竟自下而上，斜着划开了李老师的整条左腿！
剑伤几乎见骨，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一条长达一寸的长口子赫然绽开，浓郁的血腥味暴起，李老师的长裤顷刻间被血浸透。
她惊愕地回眸，近距离面对眼前的女孩。
那双眼中的神情黑暗、狠戾。
区区八级的能力者，她和柳凌荫一样，做不到收放自如，因此，她索性抛却了“收”字。
几滴血液喷溅在了沈芙嘉的裤腿上，曾几何时，她害怕伤到了别人，宁愿舍弃自己的能力。
可如今，浴血重生的沈芙嘉再也不会因此而惊恐得瑟瑟发抖。
那夜月下，她全身上下乃至呼吸之间，都被炽热的血液所附着。
她再也无所谓血的气味了。
长裤吸足了血液，红色的热血溢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