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眉心微动，目光微微合上，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碧玉，“去挑两个点心给她们送去。”
碧玉称是，老太太抿唇不语。
这是为了看看沐晋严说的是不是真的。
“都起来吧，好好吃一顿饭吃的糟心，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孩子面前闹出笑话，怎么还有脸？”老太太责怪沐晋严。
沐晋严松了口气，面色微赧，拍了拍身上起身，“母亲教训的是。”
沐轻蔓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着沐轻衍弯了弯嘴角。
沐轻衍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注意到沐轻衍的目光，微微蹙眉，想到之前的事情，“轻衍，若是你当初答应我收了碧玉也好，她也算自己人，尚且还能名正言顺的帮衬着，也不至于临了找不出个人来。”
她这是责怪沐轻蔓的躲闪。
沐轻蔓低下头。
沐轻衍在一旁摸了摸鼻子，语气沉静，“祖母不心疼碧玉才将她给我的，我这是为了她好。”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强词夺理。”
说着，别过头去，“继续用膳吧，饭菜都要凉了。”
没过一会儿，碧玉回来了，面色沉静，屈身行礼，“老夫人，奴婢去的时候，两位姑娘还在抄写佛经，糕点已经送过去了，两位姑娘多谢老夫人的好意。”
老太太面色好看了不少，眼角微微眯着笑了笑，“两个孩子有心了，既然如此，就把她们叫过来一块用膳吧。”
碧玉微微颔首，“是。”
沐晋严跟着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给老太太换了杯热茶，“娘看见了一定会喜欢她们的。”
老太太心里还别扭着，也不领情，别过头去说道：“少跟我打花腔，你这个年纪闹出这么多事儿来，让小辈看了笑话，闹了这么一出，还不是你教她们的？”
沐晋严面色讪讪，“那也是她们有心。”
“别为她们说话了，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整个沐王府不能交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就算是抬了侧妃，也就是摆在那里看的。”
沐晋严点头，“是，一切任凭娘做主就是。”
老太太别过脸去，不去看他，生着别扭的意思，沐轻玥在一旁见情形说道：“还是大姐姐会来事，既讨好了将来的侧妃，又让父亲高兴，祖母，可惜了您的一番苦心。”
老太太点着头，瞪了一眼沐轻蔓，“你妹妹都比你明白，把整个王府交到这两个人手里，我岂能安心？”
沐轻蔓抿唇，沐晋严说道：“娘要是不愿意，不必交出手中权力，这两个人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反正娘身体力健，儿子还想让娘多帮衬几年。”
老太太面色终于缓和了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要是安排不妥当了自己也不放心，“我还能帮衬几年？一会儿看着这两个人哪个适合，我就挑出来一个，把东西交给她就是了。”
沐晋严眉目一松，“娘看得起就抬举一下，要是看不上，日后不必让她们出现在眼前就是。”
老太太揶揄的打趣着他，“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非要给侧妃名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怎么改了主意？”
沐晋严讪讪，老太太当着小辈的面儿也不好继续争执下去，沐轻蔓心里也跟着一松。
碧玉带着明月和婉月过来了，两个人的确是姿态从容，蕙质兰心，步伐不缓不慢，面色并无焦灼紧张之态，平静雍和，由骨子发出的神韵让人不禁心里赞叹。
老太太坐在上首细细的打量着她们，两个人娓娓下拜，面容平和，颇有大家之态。
“给老夫人请安。”没有名分，是没有资格跟着沐晋严称呼母亲的。
老太太暗暗打量着两个人，眉目间微微赞赏，“起来吧，看起来都是好孩子，只是打扮的太过素净了些，碧玉，去把今年新到的赤宫锦拿来两匹，给她们做件新衣裳。”
“多谢老夫人。”明月举止从容，身上的书香气不加掩饰，婉月小家碧玉，面色腼腆温顺。
沐轻玥不满的瞪了两个人一眼，转而娇嗔的对老太太说道：“祖母真是偏心，有这等好东西也不说给玥儿？”
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满，可是脸上还是笑着说：“你每月的月银是多少我还不清楚？想要什么自己去买，要是不够就从我这里拿。”
沐轻玥怎么好意思管老太太要钱？当即就打了个圆场，“不够我就管碧玉要，老太太可别心疼。”
老太太笑了笑，“快坐下吃东西吧。”
明月和婉月对视了一眼，也不扭捏，坐在了沐晋严的身边。
吃饭的时候极为规整，明月和婉月举止有度，等老夫人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平和，沐轻蔓和沐轻衍离开了慧园，沐轻玥还巴巴的跟在老太太的眼前讨个好儿。
“蔓儿？”后面的沐晋严叫住她。
沐轻蔓一顿，和沐轻衍对视了一眼，回过头去行礼，“父亲。”
沐晋严自己知道，沐轻蔓和他并不亲近，所以只称父亲，不像沐轻玥那般，撒娇的时候叫做爹爹。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沐轻衍在一旁说道：“父亲，有什么话直说吧，蔓儿难得回来一次。”
沐晋严脸色凝重，看着她说道：“今日老太太让你掌家，你为何推脱？”
这句话可不是疑问，是试探，沐轻蔓心里暗笑，说道：“父亲是想问我为何把两位新侧妃推出去吗？这不是正合了父亲的意？”
沐晋严面色尴尬，讪讪的抿唇。
“蔓儿只是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而已，况且也想给两个新侧妃留下个人情，蔓儿的将来是否顺遂，全看两位新侧妃和父亲的提点。”
沐晋严蹙眉，目光复杂，心中积累了郁气，心想着她定是因为殷氏对她的刻薄而惦记在心，便出声宽慰，“你不必多想什么，将来为父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沐轻蔓笑了笑，“那就多谢父亲了。”
沐晋严轻叹了一声，心中繁复，“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两天，老太太也想你。”
“是。”
辞别了沐晋严，沐轻蔓的眸光微微一敛，跟着面色也冷了下来。
以往沐王府没有她自己人，如今沐晋严的两个新侧妃都是她自己的人，还怕什么？
沐轻衍把她送到了草堂就回去了。
已然深秋，屋里铺上了地毯，暖和非常，如墨蓝色的墨水一般的天幕上，一弯月牙谢谢垂挂，往寂静的大地上散布着苍冷的但光，星星点点，那微弱的光芒已被浸了墨的夜所吞噬。
风声呼呼敲打着窗，忽然的一声轻响吓得正在看书的沐轻蔓一个机灵，书掉在了地上。
不觉之间，一个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如同融入黑夜般闲适，声音缥缈的说道：“主子，刚刚得到消息，红玉家里的人都死了，无一活口。”
沐轻蔓神色微微一凛，顿时绷紧了唇角，目光略有些震惊，心里微微一震，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重。
“没想到沐轻玥的动作那么快，我才说不久，她就派人去灭口。”
“是，下手十分的残忍，红玉父母被杀了之后放了一把火，连房子都烧了，至于那个儿子，直接被堵杀在赌场附近。”
沐轻蔓轻哼了一声，目光凛冽，“沐轻玥做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她能下得了狠心，必然是心慌所致，沐轻玥是担心沐轻蔓提前拿到证据，拿捏住红玉的家人。
“去告诉十娘，明日我去夜阑珊一趟，没想到殷氏留下的暗卫还真是管用。”
暗卫冷肃的点头，“是”。暗卫随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沐轻蔓合上书，心上想着殷氏留下的暗卫不能留，还有殷家的那股歪门邪道的旁支更不能留了。
她看着一旁的烛光一跳，蜡油缓缓地流淌下来，脑子里猛然想起刚刚的一幕。
沐轻玥杀人不眨眼，也不知道她午夜梦回会不会做恶梦？
绿意在外头听着里面有些许动静，便走了进来，看着沐轻蔓正要去关严了窗户，连忙抢着去帮忙。
“今夜外面的风真是大，这冬天还没到就开始冷了，改明儿我去要些炭火，烧烧地龙，屋子里还能暖和一些。“
沐轻蔓笑了笑，“你们来之前，大哥不在时，往常我和雪莲还要奶娘，只有在严冬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别人不要了的炭火，要是想暖和一些，只能自己赚钱去买。”
绿意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咒骂道：“姑娘好歹也是嫡长女，看现在老太太和王爷对您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往常姑娘过的是那样的日子，后面的人也真是遭天杀的，一个两个的都该死。”
沐轻蔓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下面的人都是看眼色行事，要么我和沐轻玥势不两立，她和她娘做的那些亏心事，你以为我能忘了，她敢忘吗？”
绿意过去剪了剪蜡烛的信子，屋里头明亮了一些，“二姑娘早晚会得报应，跟她娘下场一样的。”
“老太太那边怎么样？”
“我正要说呢，看来老太太是松了口，晚膳之后明月和婉月两个人回了东梧院，到了晚上，老太太就让碧玉把去年的账本子都送了过去，说是让明月姑娘清理一下去年的账务，看来老太太是接受两个人。”
沐轻蔓深吸了一口气，“这感情好，明月处事稳重，眼界甚高，也不愧是精心调教出来的人，这点问题难不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