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夏页沈承易 > 第64章 逃跑计划
低矮的屋子相当昏暗,即使是大白天,因为只有很小的一扇窗户,所以,根本透不进多少亮光。

房间里,又堆放了许多的杂物,显得更加凌乱。

而她那时太瘦小,躺在柔软厚实的松针堆里,不自信看,根本很难发现,那里面,还有一个人。

一切,都显得死寂。

那便是龙野第一次见到夏页。

龙野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医生,龙父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再找,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龙田,很胖,智商稍微低下,小儿子龙野,很瘦,沉默寡言,性子孤僻。

为了大儿子的婚事,龙父没有少操心。

龙父行医多年,走了不少的地方,见识过不少的人,他一眼就相中了姜家小女儿丛月,便让人来提亲。

龙父这些年省吃俭用,也存了不少的钱,在龙离村,算是家境比较殷实的。

姜家很穷,所以,龙家一派人来提亲,姜父就答应了。

龙离村的规矩,都是先提亲,两家都同意,便算是订了亲了,订了亲之后,逢年过节,龙家都会送礼来,送得还不少。

龙田跟姜丛月定亲那一年,丛月才十四岁,本来两家约定,是三年后结婚的,眼看着马上就三年,姜丛月就要十七岁了,一场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姜丛月死了。

姜家愁得不得了,姜丛月死了好几天,也没有敢告诉外人,若是龙家知道姜丛月死了,自然是要找姜家退礼退钱的。

这些年,姜家父子吃了龙家不少东西,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钱和礼来退。

所以,便想到了其他的歪招。

姜兴把龙家父子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因为姜丛月和龙田的婚期已经很近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龙田为了避讳,便没有跟着来。

只有龙野跟着父亲,来到了姜家。

龙家父子到的时候,夏页脚上的铁链已经除却了,她蜷缩在柔软的松针上,一动也不动,一直在发烧,一直在冒虚汗。

姜兴说她是从山上摔下来,摔成了重伤。

但龙父一看夏页全身几乎都布满了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便知道她这伤,是认为所致。

但现在,儿媳妇还是人家的闺女,他虽然心疼,却也只能忍着。

那个时候,龙野还跟着父亲,在学艺。

夏页也许是烧糊涂了,也许是因为高烧,已经让她忘却了浑身的疼痛,任由龙野父子在她身上行针敷药,她仿佛全然是没有感觉的。

只是一直在流眼泪,牙齿打颤,仿佛是很冷。

左脚膝盖,已经被姜兴打断了骨头,也有错位,因为治疗还算及时,所以,虽然是落下了残疾,却好歹还算是能走。

只是,以后,不再那么灵便了。

龙父跟龙野一直忙到很晚,才算是把夏页的高烧给降了下来。

第二天的时候,夏页的情况终于好了一点儿。

聂采对此,半是难过半是欣慰,虽然夏页瘸了,但好歹还能走,如果她左脚从此废了,那她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毁在这里了。

夏页若是一生毁在了这里,自然,她的一生,也就跟着,埋葬在这里了。

龙父看完了夏页,又开始给姜父看腰伤。

那一晚,聂采和姜兴几乎是整晚都没有合眼。

龙家父子在姜家待了两三天,确定夏页的身体没有什么大事,而姜父的腰伤,只需要在床上休息个半把个月,就没事之后,才离开。

那期间,龙野跟夏页,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是龙野相当聪明,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姜丛月,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姜丛月。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这个女人,就算不是他未来的嫂子,在龙离村,像她这样子的女孩子,也有很多。

他无法解救,或者说,当时龙离村的人,对于这种情况,都已经习惯,他们没有解救的意识,有的,也只是劝说那些被卖到这里的人,要顺从,要适应,要习惯这里的生活。

“等生了孩子,就好了,就习惯了,没什么的,其实,生活也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如此说。

等生了孩子,等有了牵挂,就好了。

仿佛只有生了孩子,被卖到这个地方的人,才能有一丝自由,才在这个地方,有了一个根,一个,没有办法,随意舍弃的根。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没有谁,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是犯法的,他们是不能这样,随意的买卖人口的。

这里的这些人,已经默许了这样一种存在。

因为夏页病重,所以,聂采也得了一丝自由,但那个时候,聂采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来了。

活动并不是那么的便利。

她跑不了,那个时候,她也没有想要跑。

姜家父子对她多了信任,因为她有了小孩,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急缺干活的人手,只依靠姜兴一个人,又要下地里去干活,又要照顾姜父和夏页,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所以,聂采便理所应当,顺其自然的包揽了家里的家务,以及照顾两个病人的看护。

有时候,聂采甚至,还会跟着姜兴,去地里简单的帮帮忙,也能自由的去院子里摘菜摘水果之类,甚至,偶尔,还能简单的跟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打一个招呼,简单的聊上两句。

仿佛,终于刑满释放。

因为家里,始终有姜父在盯着,聂采跟夏页,并没有显得很亲近,也不能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而傍晚的时候,姜兴就回来了。

所以,聂采一天能跟夏页相处的时间,相当有限,这让他们讨论逃跑的计划变得有些难度。

但聂采是相当聪明的,家里有敌敌畏农药,她每天在姜父和姜兴的饭菜里,放一点点儿,很少的一点点儿。

她并非想要毒死他们,她只是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那瓶敌敌畏她只来得及放了两天,就被姜兴拿去喷洒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瓶敌敌畏见了效,那之后的几天,姜父的肚子都不太好。

等到夏页能慢慢下床活动的时候,姜父的腰伤,也算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做大动作,还不能下地干活,但是拄着拐杖,慢慢行走,却已经没有问题。

姜父蹲厕所的时间,便是夏页跟聂采商量逃跑计划的时间。

夏页之前,已经知道了龙离镇的具体方位,而聂采,跟过路的人聊天,也得知,翻过两个山头之后,山的那边,就正好在修公路,每天都有不少拉沙石的车来往,假如她们能够很顺利的翻过屋子前面的那两座大山,到达正在修公路的地方,就有可能,能坐上那些拉沙石的车子,直接去镇上,或是县城里。

就算不能坐到拉沙石的车,她们沿着公路跑,也能快一些,更早一些,赶到镇上,只要到了镇上,便能赶到去城里的车,去到了城里,也就算是自由了。

姜家父子放钱的地方,聂采已经知道了。

而等到夏页好得差不多了,姜丛月与龙家父子的婚期,也已经很近了,所以,夏页便跟聂采说好,在姜丛月跟龙田举行婚礼的前三天,她们一起逃走。

在婚礼前的第五天,龙家派人,送来丰厚的结婚彩礼,还有三千块钱。

要知道,在那样偏僻的农村,给三千块钱的彩礼,那是相当的高的。

龙野也来了,跟着送彩礼的一起的。

夏页站在屋子里,透过矮小的窗子看出去,龙野穿得还算干净,清清秀秀的,性子腼腆的低着头,就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子一样。

夏页那个时候,还拄着拐杖,左膝盖虽然已经不痛,但她还是习惯拄着拐杖,她得装病到底,这样,才能让姜家父子,放松对她的警惕。

但也许,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不知道为什么,姜父总是说,让姜兴死死的盯着她跟聂采,姜父总是对姜兴说,“你看着吧,兴儿,这两个贱、人,一天到晚,都在咬耳朵,她们想逃走呢?兴儿,我跟你说,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小贱人的另一条也打断,这样,她就跑不了了,你要是不去打,等我好了,我也是要把她另外一条腿打断的。”

姜兴起初还听,但渐渐就烦了,“爹,我知道你恨她把你从那么高的土垄推下来,害你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可是爹,我已经打断了她一条腿了,你是没看见,那天龙老头来我们家,看到她腿断了时的那个表情,那是相当的不高兴的,我说那个贱、人是自己摔的,那龙医生能看不出来,她是被我打的,他知道我说谎呢,不过因为贱、人还没有嫁到他们家,还是我们家闺女,所以,才忍着没发火呢。这可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你若是现在再把另一条腿,也给她打断了,那龙家兴许就不要她了,如果到时候龙家退婚,你可说,这咋办?”

姜父却不管那么多,依旧嚷嚷着,说要把夏页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如果等到姜父彻底好了,夏页的日子,会有多难过,不用想,也知道,即使,她马上就要作为姜丛月的替身,嫁到龙家去。

那也无济于事,谁知道,在龙家,又会是怎样凄惨光景?

所以,她们只能逃走,没有选择。

聂采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如果等到再大一些,她们再走,那聂采逃跑,就会变得相当吃力。

她们必须现在就走,马上就走,不能拖延,而且,必须要保证,一次就成功,否则,也许,便再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逃,是买这些妇女儿童的人家,最大的禁忌。

若是,谁家买的媳妇跑了,还是带球跑的,那么,那户人家,在整个龙离镇,那就算是出了大名了,是会被人家当做谈资讨论和笑话好久的。

据说,之前就有这么一户人家,买来的儿媳妇带球跑掉了,那家人追了好几天,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

后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儿子他妈想不通,上吊自杀了。

如此悲惨?!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凄惨一点儿。

总之,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们必须成功逃走,不然,她们就将永远被埋葬在这一片深谷。

计划是从几天前就开始的,她们必须坐到镇上到县城里的第一班车,也就是早上准点八点出发的那一班车上,这就意味着,她们必须从半夜就开始出发。

那天晚上,深夜,聂采突然开始哭喊着说,自己肚子疼,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劳累,所以,孩子也有可能会流产。

姜兴跑去看她,发现聂采下身的裤子,都是血迹,瞬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怀孕中期就见红,这可不是好事。

姜家父子都很宝贝这个孩子,所以,姜兴当机立断,去龙离村,找龙父来保胎。

姜兴一走,夏页跟聂采也准备走了。

姜父虽然那个时候,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也只能走,还不太能跑,所以,危险值就降低了很多。

聂采去拿了姜家父子的钱,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借故说肚子痛,要上厕所,便由夏页搀扶着,去了厕所,这一去,便去了很久很久。

姜父自然察觉了不对,而等到他意识到,她们这是没病装病,借故逃走的时候,夏页和聂采,已经打着手电筒,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翻过了第一座大山的山脊。

身后没有人追,但她们,还是玩命一般的逃,跑得满头大汗,仿佛身后,有猛兽穷追一般。

但夏页的腿伤才好了一点儿,起初跑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疼,但是跑着跑着,那膝盖,就越是疼痛,渐渐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你怎么了,夏页,膝盖很痛吗?”聂采察觉了不对,速度自然也跟着一起慢了下来。

夏页咬牙忍着,她说:“我没事,只是有点儿疼我还能走。”

她们,那时,恰好逃到山岭上,恰好能听到姜父站在院坝边,冲着她们大喊,“贱、人,我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声音凶狠,穿过密林,传入她们的耳朵,让她们浑身一颤。

月色仿佛瞬时,也昏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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