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还未发觉许鸢的异样，后退一步，那只抓着她衣摆的手随之滑落在地上，无力抬起。
看着许鸢时，深恶痛绝。恶她小小年纪反叛人性，残害人命；痛她小小年纪走上不归路，身后是万丈悬崖。
许鸢看着天上，忽然笑起来，“崔姐姐，要是你早点出现就好了，或许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半响没有回应。如同一颗石子沉进海底，连涟漪都没有激起。
许鸢自顾自道：“我太坏了，我骗了小乔，还骗了你。”咳了两声，道：“不过小乔不是我绑的，刚才你没来时，那群村民指认小乔是害小孩的凶手。”
崔梦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还挺聪明的，知道嫁祸。”
“是小乔傻。”那些还给小乔的糖揉了毒。
崔梦溪再次后退一步，神情漠然：“活罪难逃，回头吧。”
许鸢忽然睁开眼睛：“崔姐姐，你杀了我吧。”胸口好痛。
“你得活着赎罪。”
说话时，许鸢突然痛苦皱眉，黑白分明的大眼开始掉泪，难受得双手撑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开始出现血崩之状。
先是七窍流血，再然后，承受着如同烈火烹炸的痛苦，慢慢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
一滴一滴的血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绽放出来，看着却又惊心动魄。
“阿鸢，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那日在山中，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
“嗯。”
那么一切就全说通了。故意放出瘟疫消息，让他们入套。
可惜崔梦溪是变数，不是定数，打乱了其中一个关节后，这个圈套也就被拿到了烈日下曝晒。
崔梦溪神色一凛，忽然看见地上的血，连忙冲上去，“你自己服毒了？！”
梳着双鬓的脑袋无力垂着，接着崔梦溪捏在自己肩膀上的力支起来，许鸢的脸苍白得就像一张透明的纸，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流血。
“解药呢！！解药在哪！”
慌忙在许鸢身上搜索，一双稚嫩却带着老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带着三分小心翼翼：
“我没救了。”
崔梦溪愤怒道：“我不准你死！！至少押回京，让他们给你判罪！”
“哈哈哈——”许鸢忽然笑不出来了，“崔姐姐面冷心软。”
“解药呢！拿出来啊！！”
“已经销毁了。”
崔梦溪猛地站了起来，“我去找崔梦雨拿。”
“噗”一声，血源源不断从许鸢口中喷出来，这次她连靠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完全全躺在地上，一片血泊。
“崔姐姐……我见山间野花烂漫，若有机会，能否折一束带回来给我？”
说完后，那只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了，最后一丝力气散尽，双眼彻底闭上。
依稀记得当日，一袭明黄衣裙，少女笑脸盈盈。
崔梦溪怔怔站在原地，缱绻的手指动了动，轻声喊了一句：“阿鸢？”
地上的人久久都没有反应。
“阿鸢？”
风过无声，一片萧条。
崔梦溪沉重走上前，颤颤巍巍摸上了许鸢的脉搏，没有反应。
眼泪瞬间决堤，崔梦溪下意识摇着许鸢的肩膀，“你醒醒！！你不是要去京城吗！你不是要学针法吗？我教你！你醒醒啊！”
隔离区内死一般的寂静，崔梦溪脸色煞白。
所有悲伤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就好像一个作战多年的战友在自己面前死去，人心肉做。
崔梦溪也会难受，嚎哭着：“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更好的前程！为什么要把自己葬送在这里！”
怀里的人始终没有给予回应，一颗晶莹滚烫的泪落在她手心上。
“你醒醒啊……”
谁来帮帮她……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贴近，“人已经死了。”
崔梦溪抬头，纪青夜站在她眼前，静默对视着。
“将军……”
纪青夜上前一步，把人提了起来，仰着头，“哭什么哭？罪魁祸首是她么？”
崔梦溪第一次把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忽然被纪青夜一句话点醒！
霎时间，崔梦溪拔剑去找江泊亮，后面的人再次拉住了她。
“情绪上来就没脑子了？”
崔梦溪愤怒吼道：“那你要我怎样！江泊亮那个老贼必须死！这一切祸害的根源都是他挑起的！”
“证据你拿到了？到时候你杀了江泊亮，然后呢？你觉得江氏的人会放过你？”
崔梦溪脾气一上来，挥剑甩开了人，“我不管那么多！他必须死！”
僵持中，纪青夜狠狠用力把崔梦溪摔在门板上，一声剧烈的响动，崔梦溪肩膀撞了上去，痛得龇牙咧嘴。
“锻炼你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个废物！”
崔梦溪冷冷抬眉，噙着一抹蔑笑，“对！你找别人锻炼吧，别来烦我，杀江泊亮的罪名我自己抗！”
自暴自弃般的承认自己是废物。
纪青夜不让她走，压着怒意道：“你知道你这么做会连累我吗？！”
先是震惊，然后是错愕，到最后坦然接受。崔梦溪打心里冷笑不止，想起自己少将的身份，更是好笑了。
军营里多次被针对时，纪青夜为自己解围，那时候竟然有种感激涕零的感觉，现在想想就是笑话。
都说纪青夜赏罚分明，一切不过是自己在感动自己而已。
崔梦溪痛恨自己前世过得太苦，别人给一点甜头就甜滋滋的往上凑，现在一想，根本就像只在垃圾堆里捡食物的流浪狗！
纪青夜简言道：“你被发配到这里，事事都与我的军队挂名，所以你做的事，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我的授意。懂么？废物。”
年轻女杀手的手瞬间垂了下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
见血不眨眼的人竟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刻。
崔梦溪再次抬起手，剑锋凛冽，忽然用力一刺，剑折断在石磨上。
这一刻身体里的血性被抽干，崔梦溪丢弃了剑柄。
纪青夜这才满意地看着她。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崔梦溪，这就是势力争斗的情况，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算什么？江泊亮身后是整个家族势力，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撼动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