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娘亲道歉得十分陈恳，脚底的男娃娃突然瘫在地上大哭。
“哭啥呢！”那妇人用力打了小孩的屁股，“让你不听话，平常不好好读书，嘴里静是些胡话！”
小孩哭得惊天动地。
崔梦溪有些尴尬，刚想开口，便被妇人骂孩子的声音打断。
耳边一声轻笑，仿佛笑她不知好歹。
“孩子还小，别这么打。”纪青夜主动帮她解围，蹲下与那孩子齐视，揉了揉孩子的脸颊，“多大了？叫什么。”
“哥哥，我叫小飞，一飞冲天的那个飞！”
崔梦溪也忍俊不禁，把刚才的膈应忘了。
纪青夜的声音柔得似一汪泉水，擦干小孩的眼泪，“你阿娘养你不容易，你这么闹，你阿娘会伤心的。好好读书，以后报效家国。”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神奇般的不哭了，抽泣道：“谢谢哥哥！”
崔梦溪也跟着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你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跟这个哥哥一样做个将军。”
“谢谢崔阿姨。”
“……”算了，算了，这还是个小孩而已。崔梦溪笑得咬牙切齿，今天的心情格外跌宕起伏。
回到营地后，崔梦溪愤愤的，差点撞到墙，被一直手拉了回来。
“崔阿姨？哈哈哈。”
崔梦溪倔强抬脸：“有什么好笑的？”
纪青夜蔑笑道：“我就笑，如何？”
“不如何！走了，再见！”
“唔！”
人又被拉了回去，挂在脸颊上的黑条有些松散。对方想揭开，被崔梦溪摁住了手。
“又不是没见过，拉下来，省得弄疼你。”
崔梦溪愣了愣，道：“刚才……将军不是在嫌弃我眼睛丑见不得人，才蒙起来的吗？”
“确实。现在人都走了，在我面前，无需伪装。你多丑的样子本将都看过。”
“……”崔梦溪今天快被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甩开那只手，不满道：“用不着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觉得不好，我喜欢看着你的眼睛，现在这样丑死了。”
不待对方挣扎，纪青夜一把将黑条拉了下来，那双白瞳被光刺得发疼，流出两滴晶莹泪水。
“算了，你还是戴上吧，省的吓着别人。”
“我……”崔梦溪感觉全身力气被抽干一样，夺过那条布，自己重新缠了起来。
纪青夜盯着她道：“你在闹脾气吗崔梦溪？”
确实有一点，崔梦溪自己也感受出来了。
“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崔梦溪没好气道：“我一直这么矫情！”
今天也不知怎的，心性好像回到了三岁小孩，一个不对头就想闹想撒泼，心烦意燥的。
一个士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话，对纪青夜道：“将军，是否要严刑拷问江泊亮？那厮在帐篷里散播谣言。”
纪青夜打理着自己外翻的衣袖，问：“谣言？”
“是的，江泊亮说……说……”
“直说就是。”
“说将军和崔大夫有……有一腿……”
纪青夜先是错愣，然后有一瞬间的迷茫，转眼看着少女，对方和自己一样笑容难看。
“堵住他的嘴巴，再吵，就割了他的舌头。”
“是。”
一瞬间，气氛尴尬。崔梦溪动了动手，轻轻在后脑勺打结。时间一分一秒过，格外漫长。
直到纪青夜冷漠道：“解药我会从江泊亮身上讨，你这双眼睛暂时废不了。”
苦笑，点头，崔梦溪道：“谢谢将军。”
“不必。”
说完后，两人分道扬镳。
崔梦溪自己抹黑回了帐篷，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崔！姐！姐！”小乔几乎是飞扑过去的，差点把人撞倒。连忙勾住崔梦溪的腰身，一阵大哭。
知道小乔受了不小的委屈，崔梦溪揉了揉她的头：“一切都过去了，不哭。”
小乔没有提自己被村民们冤枉的事，抽噎道：“我也不想哭的，我就是觉得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为什么一直多灾多难。”
“小乔啊，把这些当作人生历练吧，熬过去，天就会亮。”
“我心疼你，咦……你眼睛怎么了？？”小乔立马松开她，不敢触碰，刚止了泪的眼睛又开始发干发涩，“谁伤了你？”
“没事，中了毒粉，会好的，你放心。”
听到担保后，小乔松了口气，殊不知这解药是个变数，能不能拿到还是个问题。
忽然，小乔激动道：“对了！阿鸢呢！她！她也是帮凶！”
拍了拍她的背，崔梦溪冷静道：“她死了。”
“死了……？”
愤怒的语气瞬间变弱，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在得到相同的答案后，小乔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泄恨。
听她沮丧道：“崔姐姐，你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可如果这些苦衷伤害了人，那还叫苦衷吗？那叫变本加厉，我不知道应该讨厌阿鸢，还是可怜她。”
“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事情太复杂的话，就按照自己心里的方向走吧。”
门外一个脚步声靠近，小乔擦干了脸上的东西，欠身道：“将军。”
“嗯。”纪青夜看向里面的女子，道：“出来一下。”
小乔紧张兮兮地看了崔梦溪一眼，扶着她出去了，须臾，一张平静的小脸忽然扭曲起来。
营地外摆着几个担架，有刚才从神庙中救下来的受伤人士，还有已经命丧当场的，最后的人，则是……
小乔颤颤巍巍对崔梦溪道：“大石……也死了……”
正是当日要出去给崔梦溪送信的人，整个身体泡得浮肿，几乎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可手中攥紧的那半页信纸，是干的。
崔梦溪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
“死了好多人……”小乔忍住抽泣，地上躺着的，是几日前和她们一起说笑的精兵，一个个死相惨烈。
“大石哥……也死了！”
纪青夜神色复杂看着崔梦溪：“你这次带队不利，在你手下丧生这么多人，现在暂将你少将身份革去，回去后，一并处罚。”
崔梦溪颤抖着双手，艰难道出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