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思被看见,崔梦溪连忙低下了头,用自己要继续受罚的理由溜走,不料这次纪青夜上来提住了她的后领,“今天先免了。”

准没好事。这是崔梦溪第一反应。

“纪兄,沈某对你的景仰可谓是——”

“闭嘴。”纪青夜蹙眉问:“今日灯会团圆节,你不老老实实在自己家待着,又跑来我府上撒野?”

“跟你一起过节嘛,我府上怪冷清的。”

若不是知道沈冬府上有一堆侍妾陪房,纪青夜恐怕就信了。

沈冬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你这次回来的真是时候啊,什么好日子都给你赶上了。反正你又不缺这点钱,我来你这吃顿饭怎么了?”

“吃饭可以。”纪青夜岿然不动,连说话都很机械化,“但有代价。里面都是客人,你去帮我应付掉。”

沈冬用扇子遮着脸,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这是你的客人,让我待客?什么道理?人家不会说你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吗?”

“无妨。本将和他们不熟。”

……好拽。崔梦溪心想。

显然纪青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把沈冬扔了进去,“上次借钱就不收你利息了。”

身后沈冬一阵哀嚎,被无视掉了。

撞都撞上了,崔梦溪知道自己逃不掉,乖巧在原地等候着。

那道眼神似乎盯了崔梦溪许久才移开。不知道是不是长身体了,少女的衣裳看起来很局促,遮不住的手腕如同雪一样纯白。

崔梦溪当日跟去边关时,身上所剩无多,更别提一件厚衣裳了。

忍不住再次呵出了一口热气,崔梦溪忍不住并拢双手,企图把自己搓暖。

黑靴走到了她面前,直接略过:“跟着。”

“是。”崔梦溪看着这一队人马,纪青夜这是要去哪?还要带上自己?

正门外面一辆豪华大马车候着,夹板有点高,片刻后,崔梦溪发现自己蹬不上去,也没有木阶梯,顿时杵在原地,有些尴尬。

更要命的是,纪青夜在身后看着。

纪青夜看不下去,“蠢成这样?”

“……”这确实挺高的,能怪她吗!?

忽地,一双有力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上去后,纪青夜坐在了旁边,瞬间感觉空间被挤压了一半。

马车驱动,踏在青石板上,今天的街道格外安静,只剩一些小摊贩还在路边摆着。

今天佳节,多数人都选择在家过节陪家人,这条路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崔梦溪放下了帘子,转眼看着旁边的人,发现纪青夜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在小憩。

这厮睫毛怎么这么长?鼻梁优越,侧脸还好看。如果放在组织里,不知道得招多少人嗷嗷叫!

“看够了吗?”纪青夜忽然睁眼,冷若冰霜。

崔梦溪假装看向别处,僵硬转开话题:“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

总不会带她出来兜风吧。

纪青夜声音渐冷,“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团圆节吗?”

纪青夜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忽然提住了她的衣领,“边关待傻了?脑子不好用了是不是?”

崔梦溪被这么一提,双手顺其自然摸到了他的大氅,软乎乎的,很厚。纪青夜难道还在为画像的事生气?还是香囊?

“你果然没心没肺!”

纪青夜突然痛批她一顿,看着少女懵懂的表情,更是厌恶。忽然看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嫌恶道:“你做什么?”

“我脑袋疼。”崔梦溪想把原主的记忆给拍回来,纪青夜这么反常,今天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日子。

没心没肺?

难不成……

崔梦溪挑开帘子看着外面,果然已经出城,两夹都是白茫茫的雪,天地间升起一股袅袅晨烟。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温度越冷。一路上,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白。苍茫间,崔梦溪远远看见了几座坟包。

那是……

崔家人的坟!

纪青夜冷笑一声,强迫她放下帘子,“记起来了?崔梦溪,你真的是崔家的人么,连我一个旁人记得都比你清楚!”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冬日,原主一家从地牢里被押到了刑场,家奴变卖,财产被清,昔日荣光不复,凡是直系血脉的,一律斩首示众。

崔梦溪瞪大了眼睛,眸中倒影着那一日的场景。

她哭着,喊着,眼看亲人的头颅活生生被刽子手斩下。火光,猩红,周围是百姓们的唏嘘;她带着手链脚链,被迫跪在下面看着。台阶上,一路都是血,清洗着遍地尘埃。

而那一日,正好就是灯会团圆节。京城的雪被染成了红色,弥漫着杀戮的味道;有人看戏,有人惋惜,又一个家族没落了。

所有死不瞑目的眼睛,都刻在她脑海里,全部被翻了出来,如同烈火扑脸,烧得她好疼!

一滴清泪缓缓从眼尾流下,原来陷入这段回忆时,她会和原主感同身受。四肢百骸,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发出疼痛的信号,在疯狂叫嚣着。

崔梦溪没缓过神,眼泪掉到了他的大氅上。不是她想哭的,只是陷入了这种悲伤情绪里无法自拔。

那日不仅有崔家的人在。

纪青夜也在。

他带着一队铁骑打马过城门,烈烈飞驰间,看见跪在正中央的崔梦溪,那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差点撞死在那刀上。

许是那一刻,有很多事情就注定好了。

纪青夜把玩着手中扳指,“那时,你在人堆里央求着我,让我带你走。”

当时他已经受命,即将前往边关镇乱,就顺便把崔梦溪塞进自己的队伍里,充当军医。

——“你说如果有幸能再回京,可否在团圆节这天放你一天假,你要祭拜家人,本将军允了。”

声音忽然一冷:“可现在,你似乎已经忘了呢,崔军医。”

那句崔军医猛地把她叫醒,崔梦溪辩解道:“我没忘!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

马车忽然急刹,崔梦溪一个趔趄,直接撞进纪青夜怀里,鼻尖一阵清洌的香,整个人抵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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