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肆意的笑，一个冷着冰山脸。
崔梦溪此时的兴奋燃到了顶点，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着光滑的桌面，她的上司看起来很不对劲。
欲说还休，如同在享受这种暧昧的氛围。
崔梦溪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叫她想起边关的西风悲切，猎猎哀歌。
可一转眼，又是反手云间，玩弄掌权。
纪青夜驰马溅泥的潇洒，再次重现眼前。
崔梦溪晃了晃脑袋摆脱这一幕，只因纪青夜冷到结冰的眼神。
看她看得这么凶，跟要当场杀了她一样。
“得寸进尺！”纪青夜貌似在演示自己的尴尬，说完后，松开了她。
重获自由，崔梦溪撑着脸颊，一脚支棱起来，裙子大大咧咧洒在地上，完全没有一点淑女形象。
纪青夜刚压下的怒气又被提起，“你能不能坐好点？”
一翻下摆，崔梦溪改为乖巧跪坐，和他一样。
冷扫一眼，纪青夜正襟危坐，和崔梦溪懒懒散散的样子不一样。
“云国使团会于后日抵达，届时由你全程护送他们去驿站。这件事要紧，出了纰漏，你我担不起。”
崔梦溪总算正色起来，疑道：“他们在我方境内应该很安全才是，为什么将军要担心这个。”
纪青夜放下了青瓷茶杯，不赞同地摇头，“暗处的暗箭多，指不定哪日就射出来。”
崔梦溪聪慧，很快就明白了，轻轻皱起眉，“将军是指公主的势力，还是其他人？”
“皆有。”纪青夜抿了口茶，继续说：“公主不想远嫁，迫于局势，无法反抗。若云国使团的人死在京城内，届时两国必定大乱，云国此战兵力大损，此时正在养精蓄锐，不敢轻易出兵，最多对我方抱有怨气，等待日后一一清算。”
“暗处的人拿捏住这一点，才敢如此胡作非为。”
崔梦溪吸了口冷气，恍然大悟道：“所以到时候，如果人死了，那黑锅肯定是甩我们身上……”
纪青夜的眼神立马冷下来，“若我没估计错，元碧萝恐怕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棋子，不管此事成没成，他们都不亏。”
他说时，微微有些自责。抬眉道：“袭击你的人可都看清了？”
崔梦溪点头，“杀手榜的人，错不了。”
纪青夜面色冷峻，“你能自保，我很欣慰。”
空气莫名宁静起来，他脸上的冷气越发重了，靠近一尺便要结冰。
其实崔梦溪能逃脱险境，有几次是要感谢沈冬。但深知纪青夜不喜欢提起他，崔梦溪含糊道：“这群人还真阴险。”手段也老练。
“这还不是绝的。”纪青夜看着没心没肺的下属，指腹摩挲着，双眸紧盯她，“杀你这个诱饵，引我出来，又或者，是害怕你继续追查以前的事，翻出不干净的东西。”
看来纪青夜是要她暂且把后者先放一放了。
崔梦溪会意后，挺直了脊背，目光微微向下敛。地板上落着一寸光，照得发亮，微微抬眸，便能看见纪青夜抿成一线的薄唇。
她忽然觉得，其实待在纪青夜身边也挺好的。
至少……还算安全。
“想什么？”
“在想将军……”崔梦溪顿了顿，不料对方脸色一黑，立即误解了她。
“滚。”
崔梦溪这次没挪地，反正等会要被喊回来的，改口道：“我是在想将军怎么这么足智多谋，但凭对方一点小动作就猜出了全部，厉害厉害！”
配合着大拇指的动作，虚伪无比。纪青夜扫过她生动的美眼，兀自冷脸，“崔氏礼仪，不过如此。”
他嗓音莫名哑着，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我怕使团抵达时，路上会有埋伏，届时派兵给你，好好检查驿站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恭敬点头，算是应了。
不仅城内，城外也要戒备。总之要准备得万无一失才好。
思绪回转过来，崔梦溪牢牢记下接下来要办的事，顺势把调兵令牌塞进了靴子里，正要起身，忽然转头道：“你辱我就辱我，为何要带上整个崔家一起骂？”
被她问的一愣，看了看她眸中认真的神色，纪青夜声调压低：“以小见大。”
互相嘲讽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一种默契的行为。
崔梦溪惆怅道：“崔氏的人恐怕要被你这句话气活了。”
风雅静室内，香烟缭起，转在崔梦溪眉睫旁。她这样站着，语气惆怅，脸上却笑眼弯弯，嘴角沾着甜。
“崔梦溪，你可还记得自己跟我说过什么话？”
纪青夜忽然发问，不似刁难。
“说过啊，翻旧案，拿回属于家族的清白。”崔梦溪明艳一笑。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啊……”还能是哪个？
见她想不起来，纪青夜的脸色立马变了，眼神不慎落在她勾人魂魄的脸上。
蹙眉，思忖片刻，崔梦溪确确实实想不起来。她好像……也没跟纪青夜说过什么话啊？
如果有，那也是原主说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刻，所有光怪陆离的想法都蹦出来，崔梦溪连忙打住这些危险的想法！
“真忘了？”纪青夜起身，面色不善，如同一座巍峨大山挡在崔梦溪跟前。
“没忘，当然没忘！”崔梦溪插科打诨，但心里一急，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竟然一句胡诌的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遇到纪青夜之后，这种混淆视听的被动技能就会主动消失！
纪青夜颇为讥笑，“这也忘，看来你的心不定，不坚决。”
听他语气，像是承诺过他什么一样。崔梦溪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自怜道：“我受刺激后，脑子就不清醒，时常忘记事。我保证，以后我说的话都不会忘！”
她像是在承诺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而纪青夜只是轻轻一笑，从前未曾这样笑过，拿起桌上的书随意扫了一眼，忽而得见“意气”二字，想起好多年前的一瞥惊鸿，至此不过须臾间。
很久，纪青夜才轻吐两个字：“去吧。”
崔梦溪看了他一眼后，连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