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咂舌，眼睛比平时大了几倍不止，定在原地不动了。思绪飘了好一会才回神，看出纪青夜有端倪，退了两步。
“不谈。”
纪青夜微抬眉，“为何？”
“你不心悦我，我也不心悦你，两块捂不化的冰抱在一起，会冻伤彼此。”
纪青夜呼吸均匀平稳，忽然笑出来：“你这个比喻有趣。你怎知我是冰？如果我是火呢。”
这个问题本来很无聊，就莫名说道起来了。
崔梦溪心想：你要是火，就是要烧化我。
“那你就去烧秦小姐那片辽原吧。”
纪青夜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辽原广阔，绿意盎然……脸上刚复苏的笑意瞬间像潮水般退去，生硬道：“嘴里没句好话！”
这小军医好记仇。
崔梦溪指间缠着腰带玩，笑吟吟对着他，“那以后少说话，最好用眼神交流就行。”
反正她也不想听见纪青夜的声音！
忽然，左肩一阵痛意，低眉一看，纪青夜的手不知何时摁在上面。
“还疼吗？”
“……你觉得呢。”崔梦溪双目冷戾，声音涩得很，被摁得不敢乱动，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左膀会直接作废。
纪青夜立即松了手，拢了拢袖，随即负在身后，定定看着房檐霜雪。
“你刚才的顾虑有理，这两日，你暂且去驿站住着吧。”
崔梦溪本来就打算想，纪青夜开口了，她照做就是。
“看好使团的人，暗处的人不挑事，难免他们自己人生乱子。”
崔梦溪盯了盯纪青夜的唇，双唇翕动，却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发什么愣？”感觉到她在看自己，纪青夜看见她眼底一抹霜意。
是天地浩然的白，是太液池煨出来的仙。
“没有。我知道了。”崔梦溪接话很快，察觉到对方发现她的眼神后，微低着头，目光直至两人的鞋尖。
“现在没雪，你早点去，免得晚了，路不好走。”
跟逐客令似的，崔梦溪呐呐点头，转身要离去时衣袖被纪青夜抓住了。吸了点雪水的靴底透着股滋滋声，印出一排杂乱无章的脚印。
“别死了。”
崔梦溪想像在自嘲，“不会的。死我也要死在最繁华的地方。”
她有时候这样阴沉沉说话时，难以判断出是真情还是假意，那笑也不真诚，反倒让人惋惜。
纪青夜手指攥紧她，此时不太想松开，望了望远处天色，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在打颤，这才发现她穿得单薄。
“你想冷死自己？”
崔梦溪呵了口白气，“没有，我不冷。”她瞅着纪青夜的大氅，好想上去摸一摸。
手不受控制的，崔梦溪伸掌抚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没来得及思考。
大氅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蹭上了它主人的温度，隔着里面薄薄一层里衣，只要再往里一点，就能摸到主人跳动的心脏。
“……你干什么。”纪青夜淡淡开口，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取暖。”崔梦溪吐了口冷气，现在安静下来时，彻底感受到冷了。她有点想钻进去躲躲。
纪青夜肩膀僵硬，同时呼吸变得不稳，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扯了进来。
“自己去捂火盆。”
崔梦溪哂笑两声，铁定又要说她不知检点了，咧咧道：“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行为放荡，举止轻浮，啊还有什么来着？”
“闭嘴！崔梦溪！”
崔梦溪哈哈一笑，“对对对，就是这句。”每次被她弄得跳脚，纪青夜就会让她闭嘴。
纪青夜恼着看她，振了振袖，定睛一看，她笑得前仰后翻。
“你这么想摸？”眼见镇不住她，纪青夜咬牙，抬手拉着她撞进自己怀里，沉声道：“不是要捂手吗？我给你捂。”
崔梦溪不敢说话：“……”
上司什么毛病？刺激刺激就疯了！
大氅圈边的绒毛扫得崔梦溪鼻子痒痒的，揉了揉，突然打了个喷嚏，旋着三分尾音，非常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如同鼓上兵马，铮铮铁蹄，下一刻就要全部迸发，飞溅雪泥而来。
崔梦溪眉眼似玉，突然失了声，也不敢抬头去看纪青夜，耳朵里也嗡嗡响。
纪青夜恶意栓紧着她，垂眼见她低头，“暖么？”
崔梦溪欲哭无泪，进退无路，纪青夜姿势收紧，根本在给她难堪。
她就不该作死！
“暖不暖？”
崔梦溪闷闷嗯了一声，脸要红透了，并未听清纪青夜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在应着他。
察觉到纪青夜气息不稳，想必……也跟自己一样难受。
暗器抵在两人中间，凹凸不平，如同隔着一碰毫无意义的薄纸。
“将军……”崔梦溪斟酌了会，“我觉得我们这样抱着不好。”
“不是你自己说冷的吗？”
“我现在不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纪青夜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冷笑着：“可我冷。”
也不点破，就爱看她这样窘迫。自己作的孽，就该自己承受着！
“要不你去太液池泡着？来个以毒攻毒？”嗅得纪青夜身上冷香，崔梦溪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忍不住把脸凑近，甚至想埋进这大氅里。
这个念头瞬间把崔梦溪惊醒，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贪恋温暖。
“不好，太液池……”纪青夜顿在这不语，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厌恶。
太液池的效果没有直接抱着她来得快。
她才是那团火，足以燃烧所有黑暗，驱寒供暖。
纪青夜正紧扣着她，两人脚下依旧保持着距离，崔梦溪几乎上半身为微倾。
好半响，才松开了她，似乎捂得够暖了，纪青夜神色自若，寒眉冷目。
“天还有点亮，赶紧去。”
崔梦溪微耸了耸肩，将抖落一半的弩射器推了回去。
刚才，差点就打中纪青夜了。
抱就抱，抱完还一脸无情的赶客！
“你在嘀咕什么？”
崔梦溪已经临走到大门，差一脚就能跨出去，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回头笑吟吟：“将军啊，我说你阴晴不定，像个神经病。”
“……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