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浑然不觉自己灰头土脸，像逃难来的。
她回望着身后古老的城墙，她该做的，好像都做了，现在只等薛昆等人制定条律，开始实施。
“你不用回报我，这世上好人很多，你千万不要对生活充满绝望，抬头看看天，还是亮的。”
少女愣愣的听着她这番话，内心好像被注入一股能量，促使她停止眼泪。
“恩人，你去哪！”
崔梦溪脚步停下，有点无奈的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她胡乱的揉着头发，道：“你别跟着我了，这些给你。”
又拿了比钱塞到这个少女手上，看着这少女浑然懵懂的眼神，崔梦溪走了。她昨夜依稀在火海中听到咿咿呀呀的戏腔，原来旁边开了几家花楼。
说难听点，就是变相的青楼。
崔梦溪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比如沈冬，也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旗下的青楼都有谁接管。
少女果然没再跟着她，目送崔梦溪离开后，揣着这笔钱，一边哭一边回家。
“客官，哎哟，哪来的叫花子！”
崔梦溪刚到门口，就被人用棍子挡住了。她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手，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几分知晓，直接甩出一张银票，在门口充当打手的人立马对她喜笑颜开。
这群见钱眼开的狗腿子。
崔梦溪眯了眯眼，被恭恭敬敬的请进去了。
像这种生意，都是晚上开张晚上热闹，她这种大白天来的，属实少见。
老鸨穿得花花绿绿，十分惹眼，也十分辣眼睛。她笑着推崔梦溪，“姑娘，咱楼里的公子还没醒呢，你坐下等等，来来来，这册子上的名字随便点，只要姑娘给的钱够多，让他们吹拉弹唱，绝不是问题！”
崔梦溪听着听着就蹙眉。
她只是想来听戏曲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有，楼里的公子……是什么意思。
崔梦溪往后看，一个打手刚好亮出招牌。
她顿时捂脸，所以她是误打误撞进了京城的新兴产业？从前有男子在青楼卖技不是罕事，可全楼都是男子的，咳咳……属实少见。
崔梦溪有点尴尬，一大早给她弄清醒了，道：“那个，你给我找个会唱曲的，其他花里胡哨的不要来。”
老鸨笑得很奸诈，“您看册子上的名字点，什么小曲他们都会唱。”
崔梦溪一阵无言以对，看着这些名字，差点没吐血三升。
什么仙子、花容、温香……等等，一大早的，她有点反胃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这些老鸨的审美，好像都不太过关。
算了，她还是……放过自己的眼睛吧。
崔梦溪合上册子扔回桌上，“罢了，你拿好酒来吧，我找个雅间。”
看着她决绝上楼的背影，老鸨在后面“啧”了一声。
“怪哉，哪有人来这儿玩只为喝酒的？你们两个想偷懒是不是？去楼上，把所有人都喊出来，快去！”
上了二楼，崔梦溪明显感觉到不同，七拐八弯的，哪有什么雅座，恐怕都是给客人夜宿的地方。
她再次扶额，旁边的门忽然开了，见到她，显然一愣。
是为清俊公子，穿着一袭青衫。到不像崔梦溪想象中那么辣眼睛，反倒有点像落魄的富家公子为生活低声下气。
“这位客官稍等，我去取笛。”
崔梦溪拉住他，犹如烫手山芋，立马缩回了手，道：“别！你只需要告诉我，雅座在哪就行。我不是来玩的。”
对面似乎对她这句话产生了疑惑。指了指三楼，道：“那里位置最好。”
崔梦溪跟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夹着尾巴跑了，很快，打手给她送来了酒，紧随在后的，是一众穿得清贵的公子，身量相同，有文弱之气。
崔梦溪心里正在冒冷汗，还没等她拒绝，那个老鸨笑着上前道：“客官，您确定要这么多人？”
崔梦溪叫一个震惊，“我什么时候要、要他们了？”
“可是您是甩下整个册子的啊，在我们这里，就是要上面所有人。”
“……”崔梦溪笑不出来。她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留一个最会唱曲的。”
闹了这出乌龙。
须臾，老鸨把其他人赶走，还是陪着笑跟她说：“您好好喝，好好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外面的人。”
老鸨手里捏着一条大金砖。
崔梦溪让她下去，别在这碍眼。
留下来的男子入座，为她倒了杯酒。然后，忽然触碰到她的手。
崔梦溪退避三尺，“你干什么？！”
她的反应，就像被人轻薄了一样，反射弧差点让她一拳揍过去。
被她一吼，这位清俊公子当即一愣，原来是刚才二楼给她指路那个。
“算了算了，你唱吧，唱越悲伤的越好。”
“来这里的人，都是寻欢作乐，姑娘却要听悲乐，可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崔梦溪只是想听听京剧什么的，心想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坎坷多难？
“唱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凶，或者是她态度很不耐烦，这位公子不敢再多问，咿咿呀呀的开腔，跟她昨天在火海中听到的很像。
唱的是一曲西江调，琵琶悲凉，二胡悲鸣。
崔梦溪还说，挑悲伤的来唱，越悲伤的越好，最好能把她唱哭，大哭一场，她心里或许就不会压抑得难受。
不知道是此人学艺不精，还是因为她面无表情，总之，没感到多少悲伤，反倒，更像催眠曲。
戏腔戛然而止，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摸上崔梦溪的脸颊，当即被崔梦溪当贼一样捉拿了。
“你干什么？”
“我看你睡得香甜，怕你着凉，你先松开。”
崔梦溪狐疑地看着他，“你下去吧。”
“我还不能走，时间没到，我若走了，会被骂。”
一顿顿让崔梦溪产生疑惑的操作，望向窗外，心里忽然猛然一沉。
天黑了？
她竟然在这里消磨了一天，原来醉生梦死是这种感觉。
好像，也没有多快活。
看来这种方式不大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