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幽一边喝茶，一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吕维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细观察应该可以发觉，他是那种很诡诈的人。
当初秦卫能把他谈妥，足以见得功力之深。
此时换了小师妹，吕维心里的压力却一点都没有小。
“秦总之前总和我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吕维夸赞了唐幽一番，一是为了铺垫感情，而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局。
被合作方堵上门，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师哥也就是嘴贫。”唐幽佯装出盛气凌人的架势，“我今天来不是和吕总喝茶来了，所以，开门见山好了，鑫源集团为什么停止对笛梵的原料供应？”
唐幽的痛快程度，让吕维大吃一惊。
这样的问法，显然是有备而来。
“货源的问题……”吕维目光闪烁，“停止供应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是现在货源紧缺，所以才断了对笛梵的供应。”
“可是据我所知，和我们同家供应商的欣荣珠宝，手中却握着大把的原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吕总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唐幽盯着他说。
“这个事情啊……”吕维陪笑道，“谁不考虑利润呢，大家开公司不都是为了赚钱吗？我也是为了帮董事长赚钱啊，一样的合同，欣荣珠宝那边愿给出高于笛梵珠宝两倍的价格，为了季度利润，综合考虑之下，我们肯定是优先对欣荣珠宝供货的。”
“我不反对你优先供货，但是把原料全给了他们，这就明显不对劲了吧？”唐幽脸色拉下来。
“人家的订单量大嘛……”吕维还在狡辩着。
唐幽把双臂环抱在胸前，忽然朝吕维冷笑一声，“我算看明白了，我们就算是拼尽全力，这个月也是得不到原料了是吗？”
“如果唐总不着急的话，可以再等等，下个月的第一批货我就给笛梵送过去。”吕维说道，脸上的笑容映在唐幽眼中，让人感觉有些贱兮兮的。
“下个月？”唐幽冷冷地看着他，“按照我师哥事先与贵公司签订的协议，如果当月供货不及时，我们是有权利终止与你们的合作并且索要三被违约金的吧？”
“既然唐总这样说了，那吕某也没必要再和你绕弯子了。如果你们想终止合约，我不反对。”吕维似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话，态度陡转。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支票，拍在桌子上，推到唐幽身边。
“这是三倍的违约金，原料的事情，恕吕某无能为力。”
唐幽看着那张已经填好数额的支票，眉头皱起来。
吕维那句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不能再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以后阳关大道、独木桥，各走一方。
他们和欣荣珠宝勾结的现状已经很明显地呈现在了唐幽面前。
既然对方打算破罐子破摔，那么她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好。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唐幽伸手，助理从文件夹里拿出合同来。
唐幽把合同交给吕维看了一眼，当着他的面撕成碎片。然后拿起桌上的支票，起身离开。
她的第一次谈判，谈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失败而归了。
但是她的气势，自始至终都没有输过吕维半分。
直到唐幽等人离开，吕维依然心有余悸。
他望着桌上的一堆碎纸片，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门口有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响声，短发妹直接冲进办公室来。
“她们走了？”
“走了。”吕维揉着太阳穴。
“然后呢？”
“赔了点钱，打发走了。”
“那她神气什么，不就是上门讨债的？！”短发妹叉着腰道，“现在社会，欠钱的才是大爷。”
“你不懂。”吕维摊靠在沙发坐上，闭目道，“这个女人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多了，既然她敢这么做，就一定留了后路。我现在并不觉得唐总所说的‘断了笛梵货源供应就能整垮这家公司’的说法是对的，秦卫有脑子但没有远见，这个女人看似举止无脑，但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还留有自信，说明她来时就没想要从我们这里拿走一包原料，恐怕另有打算……这女人也是可怕。”
短发妹站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
鑫源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珠宝矿石和贵金属供应商了，但她在这里明明一包原料都没有拿走，回去之后公司靠什么运转呢？
已经濒临山穷水尽之地，唐幽眼神里还能有自信。这怎么可能呢？
和唐幽的神秘端庄、孤高冷俊相比，此时的吕维忽然觉得，站在原地愣神的短发妹，更像是一个只会撒娇哭闹的大屁股小丑。
走出鑫源集团时，唐幽的脚步比来时还要坚定。
助理努力赶着步子，跑到她前面拉开车门。
唐幽做到后排座椅上，面无表情，“我们走。”
车子发动，原路驶离。
唐幽把那张支票紧紧攥在手里，低头看着上面的数字，陷入沉思。
这么一点违约金，根本不够支付延期交货的赔偿的。
原料不足，新一批的珠宝饰品赶制不出来，合作商那边一定很难交代的。
而今日与吕维交谈，鑫源集团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庄茹惜的欣荣珠宝垄断了进口原料，恐怕日后笛梵也很难再和鑫源集团有什么合作了。
盛唐金融的雄厚资本不是笛梵这种子公司能比肩的。
这样一来，唐幽肩上负担的压力更大了……
虽然有纪凌宸在，庄茹惜不敢再对唐幽制造人身攻击，但是间接搞垮她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的。
“唐总，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原料问题怎么办？”助理以为她是一时热血冲脑，心存后顾之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唐幽说话时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得很淡然，因为这次的压力的确不小。
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公司boss是多么的不好做。
以前看有钱人，总觉得人家过得很潇洒。
但是她不知道生意这么难做。
“有几家合作商已经开始催订单了，如果我们不能按时交付产品，受损的不仅仅是公司的利润，而且……在同行里也就意味着我们被欣荣珠宝打败了呀！”助理不甘心得说。
“同行……”唐幽忽然眼前一亮，“对了，A城市做贵金属和珠宝矿石生意的不止鑫源集团一家吧？”
“是的，不止它们一家，但是小公司根本无法保证我们的原料供应。大公司的话……”助理有些为难，“还有一家康宁矿业。康宁自从做了企业改革之后，就细化出了自己的产业链，从资源开发到产品设计生产销售一条龙，在珠宝行业，它算是一个标杆级的企业。但是现在笛梵，欣荣，康宁三家三足鼎立，欣荣都开始垄断资源了，康宁怎么可能把手里握着的资源往外面放呢？”
“你说的是康宁矿业吗？”唐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低头摸了摸自己手上那枚只有一颗珠粒的手链，那是和纪凌宸吃饭那晚救下的那个小男孩送给她的。她问助理，“他们的办公地点是在康宁大厦吗？”
助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的。”
“走，司机调头，我们去康宁大厦。”唐幽说道。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这下有救了。
“唐总……我们真的要去吗？”助理有些怀疑她做出的这个决定。
往对手的身上撞，这不是白费心思吗？这个老板果然是靠关系上位的，什么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