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瞧她这副模样，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个被抓了现行的小贼，怎么反倒像是府里人苛责了她？
不过……看样子，她也确实过得不好。
卫凛看着她单薄破旧的衣裳，沾了柴火灰的鞋面，又想起小厮刚才的话，顿时沉下脸，敛起了全部表情。
他是不信这些的，当然不能由着姨父姨母胡来，人命关天，岂能听信所谓“大师”的鬼话？
但沈缨哪里知道卫凛心中所想，她见他半天没反应，便悄悄偷瞄一眼，正好看见他薄唇紧抿、面色不善的阴沉表情，吓得说话都磕巴了：“侯、侯爷，请您相、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
卫凛一愣，这才回过神。不等他开口，沈缨又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侯、侯爷，您该不会为了一包点心就要搜我的身吧？俗话说、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侯爷您三思啊！”
嗬，拿了我府里的吃食，还敢让我三思？
卫凛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什锦盒中拿了块乌梅糖，不轻不重地敲在女孩儿的脑门上。
这回换成沈缨愣住了，糖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敲过脑门，又被轻轻放在她掌心。
“本侯爷是那么小气的人？”卫凛道：“想吃，便赏你了。”
他望向厅外，唤来两个丫鬟：“带她去沐浴，换身干净衣裳，若是老夫人问起来，便说是本侯爷的意思。”
“是。”
“另外，不许再将人锁进柴房，给她寻一间像样的屋子。”
卫凛扫了沈缨一眼，女孩儿似是有些怔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侯爷？”
丫鬟的催促拽回了沈缨的思绪，她回过神，又惊又喜地看向卫凛，发现对方也含着轻笑看她，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翘起唇角，眉眼弯弯，脆生生地应了句：“谢侯爷！侯爷，您可真是京城里最好的大好人！”
卫凛十四岁时便随父亲征战沙场，十八岁入朝为官，这么些年来，听过无数阿谀奉承的讨好之词，早已对此免疫。
但不知为何，沈缨这句“京城里最好的大好人”倒是令他印象深刻，直到入了宫，在为他接风洗尘的大宴上坐定，脑海里仍时不时跳出女孩儿那张机灵俏丽的小脸。
宴会上觥筹交错，欢笑不断。圣上对卫凛此番战绩十分满意，照例重赏，卫凛也不推辞，依次谢过。
回到广澜侯府时，已然夜深了。
管家说老夫人已经歇下，请侯爷明日再去问安。又说小厨房备了些清淡、解酒的汤水，还在炉子上温着。
卫凛点头，正要回房，忽而记起白天那只小灰雀，便停下步子，问：“早上的那位姑娘，可安排她住下了？”
管家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卫凛所指何人，连忙应道：“是，是，都按您的意思安排了，就在后头的小东厢住着。”
小东厢，那可是府中最偏僻的院子。
“汤水送去书房吧，我想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