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说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可殊不知,恩情也该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为了钱,你甚至可以拿女儿的命去换,这种‘父母恩’,我不要也罢!”
沈缨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原主生前的种种。一想到原主从小失去娘亲,沈大旗对女儿不闻不问,只有奶奶疼她护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股脑儿全骂了出来。
“你养过我吗?关心过我吗?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在爹娘的怀里撒娇,为何我却只能忍受你的谩骂和殴打?我是哪里做错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该有多倒霉,才会摊上你这样的爹?不,这一声爹,你也配吗?!”
她嘴唇颤抖,面容决绝,仿佛是借着自己的口,将原主的不甘与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太沉重了。这对一个枉死在亲爹手上的女孩儿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呵,哈哈哈哈。”
几秒钟的怔愣后,沈大旗忽然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气得沈缨再次加重手中的力道:“你笑个屁!”
“我笑你傻啊,阿缨,郡主?哈哈哈哈哈。”
沈大旗笑得讽刺,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说得对呀,哪有亲爹会卖自己的女儿?你若是我的女儿,我怎会舍得卖了?”
沈缨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低喝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在同你说事实啊。”
沈大旗眯起眼,仿佛在欣赏她的表情:“我将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养到这么大,用她换点钱怎么了?你不信?无妨啊。家中还留有你母亲的遗物,郡主大可亲自核验,看我是不是诓你?”
沈缨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半晌都没出声。
她只想为原主出口恶气,怎么还扯出了身世之谜?这瓜有点大,到底吃不吃?
杨冲等人并未听清沈大旗说了什么,只见沈缨在原地站了好久,不免有些担心:“郡主?您可还好吗?”
“……无事。侯爷何时下朝?”
“约莫再有一个时辰。需要属下通传吗?”
“不用。”
沈缨收回弯刀,转身吩咐道:“备车,带上此人一起,我要回家一趟。”
有瓜不吃,着实浪费。她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在原主的记忆里,家中虽不富裕,但好歹干净整洁。可如今沈缨看来,只能用“乱七八糟、家徒四壁”来形容,可见沈大旗得了那四十两银子后,日子也并没有好过。
沈大旗东倒西歪地走进里屋,面上仍挂着讽刺的笑:“你如今、如今也别说我害了你!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娘亲,设计骗我,假装有了我的孩子,实际上根本就是想找个避难所!你出生后,她立马就跟野男人跑了,连亲生闺女也不带上……”
哦,原来是个女神与接盘侠的故事。
他一边翻着衣橱,一边将东西扔到沈缨脚下:“你的,你的,都是那女人留给你的!一文钱不值,还被老太婆当宝贝似的藏起来!”
被扔出来的,有婴儿的肚兜、虎头鞋、叫不出名字的小玩具……另外还有一束深红色的红缨流苏,在一堆衣物中格外显眼。
沈缨并不担心如何判定真假,反正金手指一开,她自然能看到这些东西的过去。她在意的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到底去了哪儿?
“哈,你说那个女人?”
沈大旗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哈哈大笑:“恶有恶报,你母亲与那野男人一起死在城外的河里了!发现的时候早已没了气息,什么叫因果报应,这就是!所以沈缨,我供你吃供你穿,卖你换钱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我将你卖进广澜侯府,你如何有机会接近侯爷,顺势当上郡主,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广澜侯夫人?”
“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
所谓混蛋思维不讲逻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沈缨都快被他气笑了。
可惜沈大旗永远不会知道,原本的“沈缨”早已不在人世,他所谓的“养育之恩”,实际上早已一命换一命,还清了!
“我这条命是侯爷救的,从此之后,再不会与你有半毛钱关系。老实本分做人,或许还能留你一命。若将来还敢上门纠缠,我与侯爷绝不轻饶!”
她捡起地上的衣物,拉开门便要走,却见沈大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口齿不清地道:“你……你站住!拿了东西便要走了?给、给钱……给我钱!”
“他当日是如何将我卖进府中的,各位可都亲眼看到了?”
门外的家丁纷纷点头。
“那么劳烦各位,我要加倍奉还。”
沈缨说得干脆,走得也潇洒,只把屋内传来的阵阵哀嚎当做耳旁风。
以德报怨?她可做不到。人生苦短,报仇与享乐一样都需及时,否则只会仇者快亲者痛,太不划算。
回到府中的时候,恰好卫凛也下朝回来了。
意外的是,他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见了沈缨。才总算稍稍柔和了些:“怎的不开心?又有谁惹着我们郡主了?”
“未曾呀,我可开心了。试问全京城,有几人敢揍自己爹?我觉得我要红了。”
“……你呀。”
卫凛无奈地摇摇头:“你就不怕被旁人知晓,说你不懂规矩、尊卑不分?夺了你郡主的封号可怎么好?”
沈缨笑嘻嘻地答:“那我就继续给侯爷打扫卫生呀!只要您不嫌我吃得多、念书慢!”
“我这小小侯府,怕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侯爷太谦虚了!我感觉我挺好养的!”
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进了前厅,完全没注意到坐在屏风旁的老夫人。
“阿凛,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沈缨一听,忙道:“我先退下了。”
“郡主无需回避,听听也无妨。”
哟,这可真新鲜。
她兀自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听老夫人道:“我已听华盈宫的人说了,凌妃娘娘同意了你与婉明公主的婚事,开始着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