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青山多妩媚应青山何有 > 第七十五章 无奈为之
十日一晃而过,是日夜晚,城中双街柳巷的城主府一派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朱红宝漆的大门朝外打开,数名持枪士兵矗立两侧,威势严严,两名衣着鲜丽的小厮站在门前笑脸迎贵,启唇问候,礼数一一周到。

算不得宽阔的街道停放了许多的轿子马车,衣香貌丽,袖袍绯绯的男男女女们或是互相扶持走出,或是单人出行,大多数都是相熟或者见过面的,便各自短短打了个客套招呼再互相谦卑的进入大门。

小半个时辰过后,城主府的客流车马逐渐减少,有两顶墨漆金的小轿子从拐角处出现,轻快的停放在了三丈开外,从轿里走出来了两个身材高挑的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两名迎客的小厮是城主府里伺候了几年的老人了,见过场面的一双眼招子早练得火眼金睛,一见到那姗姗来迟的两人后心跟明镜似得,脸上的笑容如同抹了蜜;“两位大人来的晚了些,再迟可就要关门了,到时不免要麻烦两位等一下了!”

率先走近的年长男子悠闲的背着手,微微一笑;“转路去了百花酒楼一趟,耽搁了一会儿。”

话音一落,他旁边随身的一名侍卫走上前,把怀里抱着的酒坛递给了他,小厮忙接过一瞧,圆滚滚的酒坛上写了三个字——桃花醉。

桃花醉,百花酒楼轻易不肯示人的珍品佳酿,据说是那当家人脾气如虎豹的白老板亲手调制,用料珍贵,耗时极长,一坛酒下来价格堪比斗米百金,也是百花酒楼一绝,可惜无几人有此殊荣一尝。

抱着酒坛的小厮笑开了花;“小人的主子爱酒成痴,想来要是主子后面知晓了定会欢喜无比!”

闻言,年长男子付之一笑,俊柔过阴的眉眼低垂的角度堪如远山叠翠。

旁边的另一名小厮赔笑道;“这天凉地冷,两位大人身娇肉贵的不应在外久站,里面的宴席也在开始了,还请两位快些入府用饭吃酒消消冷气吧!”

这话是催他们该要展示请帖了。

城主府举办的私宴规模不小,来的人不是富商官员就是同僚将士,人口杂多的难免会担心有宵小之辈趁机摸乱进入捣乱生事,这证明身份来源可靠的请帖就可杜绝绝大多数的暗患,因而哪怕来人是府里人人熟悉的,进出都需要出示请帖。

偏远小城的一介城主府进出都严格至此,贵为一人之下的某人府邸更能说明问题,那抱酒坛的侍卫立刻懂意,从怀里摸出张上红下青的漆金帖子递给了小厮。

“这是我家老爷和公子的请帖。”

小厮讨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确定无误后再把帖子递了回去,身子一侧做出迎客的姿势,笑声讲解道;“两位大人是内帖,座位安排在宴客厅的隔间,到了之后同那里的下人说一声就是了。”

并不在意是内帖还是什么外帖的年长男子轻轻点头,长腿一跨越过两名小厮走进大门,身后的年轻公子与两名侍卫紧跟而入。

过了外门入了内门,经过三折回廊时应青山稍稍靠近背手慢走的何有,低声冷哼道;“老爷,这姜汤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把鱼姑娘安排在了见不到外人的隔院,帖上也不标名号,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啊!”

这样躲躲藏藏的把人请进府里吃酒,连让外人见一见都不敢,还想奢望鱼非鱼对他倾心相付,真是痴人说梦!

何有目不斜视,云淡风轻的轻笑;“有什么奇怪的,他一介城主身份,位高声重,又办的是宴款亲朋好友的私宴,定然不能身为青楼的鱼非鱼安排在了主位与他人同坐一席,他的脸面声誉难道不要吗?”

再说了,若不是姜汤做贼心虚不敢在帖子上标明注姓,他们还不好蒙混进来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人家鱼姑娘是青楼的怎么了?我倒是觉得比起这自持身份的伪君子来,鱼姑娘比他好上不知多少倍!”应青山断然反驳,又定定注目何有道,“况且老爷你说的不对,你说他顾着脸面身份不敢让鱼姑娘见人,那当初皇上举办的那场私宴,你为什么甘愿与我同坐一个芝麻小官的座位以此震慑旁人?你的脸面就不要了吗?”

何有的脚步一顿,斜眼看她半响,忽是一笑;“你与鱼非鱼怎可同比?我与姜汤又怎可同比?”

他回眼往前走,应青山听他阴软的声调像从缥缈的远方传来,轻轻荡荡的风一扯就能碎了;“姜汤是空爱其表的肤浅庸人。我不同,我是喜欢你,别说那所谓的脸面声誉,就是命,我都可以给你。”

他说的云淡风轻,语调清淡如同是一湾月夜下的水泊,而应青山就是投影在涟漪水波上的濯濯明月,一颗小石子砸下来,心就软的一塌糊涂,碎烂成片。

春心泛滥的应青山小心的扯住了那薄薄的云片,神色郑重告白道;“老爷,我也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喜欢的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还怕那心的腥味熏了他。

被她扯住了的人回首一顾,回廊两侧明亮的烛火下他温柔的眼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慢慢垂眼笑了;“我相信。”

应青山的喜欢二字像不值钱一般,每日随口随时都能说出两句,还郑重其事的跟什么似的,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见了估计认为她就与那流连花草的花花公子一般无二,对谁张口便能提情说爱,放荡无忌。

但他了解她,所以每次她说喜欢,他虽少有正面回应,少数时候还斥责她口无遮拦,没有女子温婉品性,心里却如同吃了蜜的甜。

何有极少笑的这般温柔可亲,像是把所有的信任与耐心都给了她一人,应青山不禁呆噩了片响,有意想同他坦白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容不得她拽着自己就站在这回廊里落地生根,何有反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向前一拉,淡笑道;“走吧,你的好听话留着回去再给我说,要是进去的太迟了可就晚了。”

沉浸在自己紊乱思绪里的应青山胡乱的恩了一声,毫不抗拒的由他拉着往前方走。

至始至终走在两人身后的十一与子安不发一言的默默跟上。

待何有一行人快走近宴客厅时,投眼一望遥见厅内皆是衣冠楚楚的达官贵商们互相攀言笑语,交杯换盏间数十名婢女奴才穿梭其中,好不热闹,而主位空缺无人,看来正主是有事暂时离开了。

他们刚走至厅门口,便有两名仆从适时迎上前,轻声笑语询问他们的帖子,以此引带他们入座,旁侧的十一递上帖子给他二人。

两名仆从看后领着他们不入正厅反从门侧走,没几步到了一处布置典雅的内阁。

十一与子安两名侍卫依理守在门口,何有进屋一看,发现屋子与正厅之间只隔了一堵墙,墙上开了隔窗,挂着百叶卷帘,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里面的人却能把大厅一览眼底。

除却不方便与大厅的人们交谈走动,坐在了这屋里与在大厅别无二致。

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八角仙桌方便屋里的人就近观看外间,桌上酒菜茶水一应俱全,旁边还细心的摆放了一束绽放盛开的秋菊,清冷的幽香扑面,一切的布置安排是细致又体贴,可知那动刀动枪的鲁莽将军为了讨人欢心是下足了功夫。

可惜主人的一番讨好心意的正主打心底就不愿来,反被何有与应青山两个外人全盘接收了。

他们刚挨着窗边坐下不久,便听大厅里一阵喧哗声响起,何有透过卷帘去看,只见众人起喝间一高一矮的两人同步而进,高的个身材威猛壮实,长得眉星剑目,威风凛凛,一举一动尽显洒脱潇洒;矮了一些的是个少年郎,身着红衣软甲,马尾高束,细细长长的眼瞳,红润轻薄的艳唇,一笑一颦皆是风情无限,艳丽端方,明明是长了个好样貌俊五官,但因为一副容貌长得过于娇艳跋扈,竟是艳骨盖过了风华,便显得不易亲近,甚至会觉这是朵刺骨勾人的食人花!

许是为了证明众伙的所想不错,那两人的相处交谈方式奇异的很,那看着威武不屈的高个子男人竟是对娇俏的少年郎礼貌有加,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他便弯身与少年郎笑声交谈,虽说脸貌表情瞧着正常无事,但看着总觉得他对着少年郎是低声下气的,乃至有些惶恐。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那高个子定是姜汤无疑,他作为东道主之前却没在大厅里待客,想来就是为了迎接此人。

但这少年郎是谁,会值得姜汤抛下满堂的客人们特意亲自相迎?一城的守城将军怎么说这位分不低,为什么会对一个样貌俊美过俏的少年郎卑躬屈膝至此,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凉州城里还有谁的权位会比姜汤更高,而这个人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吗?

暗卫给他的情报里并没有人能符合这人的条件啊。

一个个的问题抛过来,暂时找不到头绪的何有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老爷,这谁啊,看着好大的面子,对着城主将军都是一脸臭气?!”

何有看到的,应青山自然也看到了,她看不下去堂堂九尺男儿竟是对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小心翼翼的迎逢曲合,尤其是他还是个上场杀过敌寇的将军将士,真真是丢进了她们为武官的脸面!

何有没有回答,他仍是两眼盯住那慢慢往里走的两人,看姜汤僵硬又谄媚的笑脸,看少年满脸不耐的神色,越看脑中越是潮思滚动,垂放桌上的两根长骨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

待到两人快走至窗口前时,那姜汤显然没心情关注他们所在的屋子,他正忙着讨好心情不爽的少年郎呢。

估计他今晚上都没心思关心别的人了。

恰好他们两人走过窗前,何有耳觉远比常人灵敏,在这吵杂的大厅里依稀听见姜汤弱弱的赔笑声;“没想到韦少尉与温幕僚会赏脸赴宴,让下官脸上声光……过会儿咱这城里的一名舞娘……惊喜……少尉慢享……”

那少年郎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听着,好像身边的人是个聒噪的蟾蜍在他耳边呱呱乱嚷,但听到后面时他的神色好看许多,到最后时脸色已然好了大半,还很高兴。

两人走的不快不慢,经过窗前停留的时间不算太长,也就够何有刚好听到了这两句,纵使不知那后面少年回答了什么,想来无非是他满意夸奖姜汤的话。

韦少尉?听后的何有越想越觉得古怪,少尉一职官居从下,如何能与守城将军的官居三品相比?身份对调的两人为何却是一个越大愿挨的姿态?!

“老爷?你怎么了?”见他脸色怪异,应青山担心的扯了扯他袖子。

不想她刚一扯,何有就猛然撑桌起身,压声说道;“这屋里香气太重,我闻得不适,出门去透透气。”

应青山先是一惊,随之了然,何有向来不喜香气,呆久了就会心烦意燥,因此她听后心里放宽,柔声道;“那我陪老爷一同去吧。”

“不用了,我随便在外走走就好了。”对着她的关心表情,何有的脸色好了许多,五官软化的温声笑道,“你乖乖的在这里看着,要是我走了的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你仔细的看着些,回来了好同我一件一件的说,知道吗?”

应青山一想也是,便乖乖的应下了;“那老爷早去早回啊!”

安抚好了她的何有嗯了一声,又向她笑了一笑就甩袖出了门,留下她继续一人待在了屋里无所事事的观察外间。

看了没多久,她发现那少年郎与姜汤短短说了两句话,打了个招呼便自行入了后门,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厢,少年郎经过后门过了回廊,守在回廊尽头的奴才便领着他去了东厢,到了一间虚掩的房门前,奴才弯腰恭声道;“大人,将军给你的礼物就在屋里,奴才就不进去了。”

“恩,知道了,你去吧。”少年郎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直摆手,催促他快些滚蛋,又补充道,“对了,没事你别靠近,也别让外人靠近!”

那奴才懂得的一笑;“奴才晓得,定不会让人打扰了大人雅兴!”

少年郎满意的嗯了一声,待奴才远远的退下后,他才甩腿踢开了房门。

屋里只有靠里的床边烛台幽幽点了一烛火,烛光暗淡,所照射的范围不多,除了床侧附近堪堪照亮以外,其他一切都掩藏在了黑暗中。

屋色幽暗,无声安谧,烛火中烧了惑人心神的媚香,便有种别样的绮丽意味蔓延在空气中。

推门时少年郎一眼粗略扫过,见里间安静,床边无物,心想大概这礼物在别的角落待着等他去寻,这才符合姜汤所谓给他的惊喜。

进屋后少年便回身关了门,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中,他再回身向前踏出一步,立时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鼻尖抵着的似乎是那人胸口的位置,几丝清淡自然的桃花混合着柳叶清香溜入了鼻腔里,煞是清新好闻!

面前高高瘦瘦的人大概是比他高了半个多头,屋里灰暗,人又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他却丝毫未曾犹豫,直接伸手就抱住了眼前人窄瘦结实的腰身,凑近了在人身上闻了两下后方是满意笑道;“你就是姜汤送给我的惊喜?”

那一直默声不语,任他拥抱嗅温的‘惊喜’慢悠悠的笑了,他感觉到眼前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压低的低哑笑声缓缓泄出,回荡在屋里如同午夜时分的妖魔鬼怪;“那大人喜欢吗?”

“闻着味道干净,摸着皮滑紧实,勉强尚可。”像评价货物一般把人一一点评后,少年顺手重重的揪了一把这人的腰间,人只是身子微微一颤,一声不吭的受了。

他更加满意夸赞道;“恩,不会乱叫,是我喜欢的好性子。”说着,他舔了舔唇,黑暗中肆虐狠毒的笑意绽放在嘴角,“这样才好,若你也跟别人一样鬼哭狼嚎的,多败兴啊!”

以前他偶尔也喜欢用些有趣的小手段,不过有时玩的忘形过火后,对方多会受伤不轻,有两次他不小心还弄死过两个!

虽觉得没什么,但被那人碎叨念个不停也是件痛苦事,之后他就小心的多了。

本以为他说出这话后这人会吓得一跳,便是不信也会随便应付两声求他到时手下留情,可他只是听到这人又低低发出的一声笑声,一种纯粹的笑声,好像他听到的不过是睡个觉一般简单。

少年郎好奇问道;“你不怕疼?”

“怕的,我最怕疼了。”被他抱住的人顺从笑道,“过会儿大人请定要对我手下留情,不要玩的太狠了,我还想有命活着走出这道门。”

他敏锐的听出了暗意;“你认识我?”

“你是堂堂中位少尉,谁不认识大人呢?”那人淡淡反问。

“姜汤个好小子,连这点都告诉你了。”少年郎不快的呸了一声,抱住这人的双手又加重了些力道,他忽玩味问道,“那你是知道我的玩法做好准备来了?你是哪家男馆青楼的人,姜汤给了你多少银两,你竟然愿意来?”

他话一落,那人便低下头贴近他耳畔温柔的摩挲,那人呼出的热气,笑语轻轻;“伺候大人无需多少银两,得知是大人你,便是与之春风一度后百草俱枯,也是我赚了不赔。”

会说好听话的床伴不是没有,但说好听话有这么真诚实意的却是头一个,单凭这两句话他都舍不得这一晚上把人搞死了,少年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和人多说废话了,转手就抓住这人的手臂拖近里面有亮光的床边。

在床上,他可以慢慢的欣赏这会说好听话的人长什么模样,好不快活,岂不美哉!

许是他太过急切,那人被他扯得措手不及,一时重力不稳导致走势踉跄,才走没几步就胡头胡脑的撞上了前面快步的他。

那人的身材高挑有劲,比之他高大许多,这猛地一撞他就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得亏是他人虽看着娇弱瘦小,多年学枪骑马的根基很是牢固,机敏的斜脚往前一跨就站稳了身体!

刚一站稳,少年郎就要跟人算账了,以为是这人故意撞的他恼怒的回头张目一瞪,而对上了那人的双眼时他愣了一楞;“你…….你眼睛怎么了?!”

整间屋子不算太大,几步的距离他们已经走近了床外两丈,床头的烛光足够勉强看清他拉住的人,是个身穿暗纹里衣的浓墨青色的长袍男人,与他所想不错的是个阴柔过俏的长相,气质却与他见过的那些勾人魅惑的男馆们不同,没有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娇柔讨媚的娘里阴气,反而有种贵家老爷的雍容贵气。

偏偏这样的好贵气,一双眼尾勾长的桃花眼是空洞无神的睁着,看不见一丝活气亮光。

就像,一个瞎子。

“眼睛?”男人缓缓眨了下眼,看起来又似乎与瞎子不同,只是眼珠子全然没有凝聚点,他很快懂了少年郎的意思,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辩解道,“大人莫要见怪,我的眼睛多年前被烟熏伤了,光亮不足的夜晚会看的模糊不清,白日就一如往常,并不是瞎了。”

那这会儿你跟瞎子又有什么两样?一想到这是个半残废,少年郎原本的好心情瞬间降低,愤愤心想道,姜汤个老匹夫,竟然敢随便找了个瞎子应付他?!看他事后回去了绝对大告一状!

像是能看见少年郎脸上受人欺弄的恼怒神色,男人眼尾上勾,款款笑道;“大人放心,别说此刻是我看不清楚,就是我真的瞎了,我也能伺候的大人舒坦满意,欲仙欲死。”

灰暗烛光里的男人静静站着,一双恍惚无神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无光,笑的安静无声,是最深最暗的无底深海,谁都说不清会从里面跑出来什么东西。

也许,会是静待猎物许久的海兽野鲨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无风无浪的平静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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