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夜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忽地开口，“谁教你的？”
努了努嘴，崔梦溪：“这两日我挨骂挨出来的经验。”
“哈哈哈哈。”纪青夜笑着调侃。“你若是个男子，必定有一番事业。”
“我不是男子，也可以。”青丝服服帖帖地垂在身后，低头时簌簌散落下来，晃过少女脸庞。
而纪青夜的心上，似乎有只猫爪在撩抓，心痒痒的。
“气势很足，看来这几日你感悟很多，是件好事。”纪青夜面上风轻云淡，“总比被批人生浅薄好，多经历，是好事。”
“谢谢。”崔梦溪不卑不亢地抬起眸子。
出了门，方觉外面的太阳正好，伸手挡了挡，瞥见远处一抹天光乍泄，勾勒出无限令人瞎想的时光。
好天气，就该干点事情。
远处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这种事一般不归纪青夜管。
校场高台处站着一人，身披铠甲，稚嫩一张脸却能让众人信服，大手一挥，“想打胜战，就好好练武！否则上到战场，拿什么跟敌人拼！后面那几个，别偷懒！逮一次打一次！”
“李将军！”
正在训话的李守一转过头，看见远处的笑脸，“你们好好练！都看紧点，别让他们偷懒。”
崔梦溪小跑了过去，笑脸盈盈，少女气息满满，好似阴霾中的一寸阳光，又叫了一声“李将军！”
“你有什么事吗？”李守一这几日对她有所改观，也有些歉意，毕竟他相信了军中的谣言，忽然间沉溺在少女柔和的笑意里。
崔梦溪瞥了一眼校场，“我能不能上去说话？”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个请求有些奇怪。
李守一加重了疑问，“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帮你替将士们转达。”
“不，我得亲口说才有用。”崔梦溪当然是别有用心，狡黠一笑，晃得李守一睁不开眼，竟然命守卫让她上去。反应过来时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真奇怪。明明初见少女时颇有好感，但因为这两日的流言导致印象不好，如今被她这么一笑，反倒觉得那些流言不但伤不到她，还成了她的垫脚石。
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忽然看见一个娇弱的身影站在了台上，那木阶很高，也不知到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烈日炎炎，汗水浸湿了士兵们的后背，不断从脸颊上滚落，而少女的出现，像是一阵清凉的风。
“诸位将士！”
声音从校场发出，扩散到后面时已经是微弱，但不妨碍崔梦溪的气势。她就那样一个人站在高处，脸上也布满了汗，但一颗热枕之心诚然可见。
“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很累，想抱怨但又不敢。”
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一出？
连李守一都不敢这么说，会影响军心的。
“她这是要干嘛？”李守一自言自语道，浑然不知身后站了个男人。错愣道：“将军。”
少女的声音早就传到了纪青夜的帐内，他背着手走了出来，眼光没有一刻从那小人儿身上移开过。
薄唇微抿，气势卓然，方才崔梦溪跟他讨人，现在又是在干嘛？
两人静静在角落观察着。
而李守一忽然觉得，那少女身上有股巨大的能量，似乎能够和身边的男人抗衡。
“可是！若是此时偷懒，那就是给敌人创造机会，你们现在每流的一滴汗、一滴血，都是在为家国铸造盛世安康，你们不上，难道要让手无寸铁的百姓上吗？”
这番话虽然能唤醒士兵们血液里的沸腾，但终究只是说说而已，甚至有人反驳：“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对啊，你不过是个军医，懂打仗杀人吗？”
“只会嘴上说说而已，有什么用？这些话我们听得够多了。”
“赶紧回家吧，别来这丢脸了。”
角落的李守一拱手道：“将军，要不要——”
纪青夜拦住了他，“不用，听听她想说什么。”
高台上，崔梦溪眯了眯眸子，被阳光照射得睁不开眼，汗珠流进眼睛，顿时酸涩起来。
没有反驳士兵们，所有人一言一语汹涌而来，很是对她一个女子站在这上面训话而不满。
毕竟都是群大老爷们。
待他们说完后，崔梦溪才开口：“诸位心里很不爽对吧？我一个弱女子，何德何能能站在这对你们指手画脚呢。”
“知道还不下去！”
那双星眸中透着淡然和理解，少女脸庞明媚，垂着眼帘瞬间抬起，“你们在外厮杀，是为国，医者行医救世，也是为国。大家方法不同，可为的都是同一个梦想，太平盛世，海晏河清，都一样。”
说完后，全场鸦雀无声。只剩崔梦溪的声音。
“而且刚才有人说，女子就该回家相夫教子？这想法错了，女子又如何？女子也能像你们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兴国安邦！”
“既然生为乱世人，那必当居安思危，我虽然身份卑微，但从不敢忘忧国。你们今年多大了？家里也有老有小吧？如果国将不国，又何来有家呢？为了他们，为了安定，请你们继续坚持下去。”
称不上慷慨激扬，但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发自真心，说到将士们心里去了。有的十几岁就被招了进来，谁不是一腔热血？可久而久之被时间磨平了些，上了岁数，只想混吃等死，而崔梦溪的话像是一股清流，流进他们心里早已干涸的河床。
“将军，她这是什么意思？”李守一十分疑惑。
“一箭三雕。”纪青夜不带一丝温度淡淡道，从头到尾只有他知道崔梦溪在干什么。两人的思维很接近。
一方面可以振奋人心，一方面又可以让士兵们对她该观，至于后者还有什么好处，那就另当别论。
反正这个女人做事总是让他捉摸不透。不过……聪明倒是真的，能把所有绝境逆转成顺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办得到。
崔氏的人果然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