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不想看了,越看越伤心,连灯火都暖不了她的心。

身后嘈嘈切切错杂弹,越弹越伤心,分明是欢快的曲调,却夹杂着欢快里不易寻的悲凉。

琵琶声凉,再怎么弹,也欢快不起来,倒像亡国商女的悲吟。

崔梦溪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下去。小调戛然而止,蜡烛燃烧出噼里啪哒的声音,显得更为孤清。

“去拿两壶酒给我……等等,去拿车厢上的竹叶青。”

纵马一日,没有歌诗百篇,倒是收获了一片伤心。

她怔怔坐着等,门口陡然出现沈端的身影,他费力的把竹叶青从楼下搬上来。

崔梦溪嘲笑道:“哟,可把你累坏了吧,这一小坛酒,也劳您沈老板亲自给我拿上来。”

“那群兔崽子说怕打坏了。你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刻薄。这酒烈成这个鬼样,我真怕你喝下去后一命归西!”

沈端说话,也不遑多让嘛。

刻薄之词,谁不会说呢。但他还是希望崔梦溪不要死,至少等他赚到钱再死吧?

“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写书呢,沈端。”

崔梦溪单手拎起酒。花楼里处处都精致,连喝酒的杯子也是有讲究的,桌上摆的是一副青瓷酒器。

她蹙眉道:“竹叶青……是烈酒。你这副青瓷的只能装温酒,去换一副来。”#@$&

沈端无语,要求真多,能装水就行了,还分什么温酒烈酒?在崔梦溪的威逼下,他不敢不从。

半路上,沈端意识到自己才是花楼的大老板,崔梦溪算个球啊!她每来一次,自己就要亏损一次!越想越气,他何时这么窝囊了。

走到楼下,沈端忽然止住了脚步,后退几步,以为自己看错了,扒拉在门框上悄悄望着远处。

车马喧闹的人群中,他看见纪青夜的身影。

哎,不是吧,纪青夜真跟那个徐渺渺走一起了?%&(&

喔……开始动手动脚了。

沈端看得津津有味,如果此时有两斤瓜子就更好了,他能坐在这看一夜。

搞特殊产业的嘛,八卦是天性,爱看戏是性格使然,不能怪他。

“老板,瓷裂白玉杯,是这套青蓝色的吗?”

京城人说话都爱带儿化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这语调其他人都学不来,越听越有味。

“怎么拿这套出来了,上次王员外那个傻子不是送了几套江南瓷器来么。九龙杯还在的吧?拿出来。”

“啊?!那个啊,那个可以么。”

沈端冷冷笑着,“叫你去拿就快点,别搁着废话。”

“是。”

不一会,白玉杯换成了九龙杯。

沈端满意的端着托盘上去,敲了敲门,“你还在么。”

门哗一下子开了——

崔梦溪倚在门栓上,“你才不在了呢!”

垂下眼睑看着托盘上的东西,崔梦溪眼神一亮,“这套杯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好像在宫中的内务府见过,杯衔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头,从大到下,一套一套的,总共有九个杯子。

据说是根据龙生九子的典故而做,每个杯子的龙头都不一样。

沈端解释道:“世间只有一套九龙杯。”

所以说,宫中那套是假的?崔梦溪拿起最大的那只杯端详着,名为“囚牛杯。”

崔梦溪:“你哪弄到的?”

做工精致,简直提高了鼎天国的总体工艺水准。

其实她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市面上比这更精致的还有。

“你不是在宫里生活的么,真假赝品都看不出来?”沈端捂袖笑着,拿起第二个“睚眦杯”。

“我这套是赝品,宫中那套,才是真的。我这好歹人来人往,总要摆点有牌面的东西,反正那群蠢货也看不清真假。”

崔梦溪顿时扫荡他一眼,“你现在还变着法骂人是吧。”

沈端跟着走了进去,撬开竹叶青的封口,撞进酒壶里,上好的酒一闻就知道,他眯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我没骂你。我也骂不醒你。我更犯不着骂你。”

一连三句话,崔梦溪莫名觉得被怼了,坐下后,单手撑着脸颊,翘着腿,晃着绣鞋,食指扣在繁花似锦的桌布上。

“沈老板,生气了啊。”

沈端倒了一海壶,那被子是从大到小,他把囚牛杯斟满,然后端到崔梦溪面前,命令似的。

“喝吧,这一大杯,喝不死你?”

啧,什么语气?崔梦溪不明白自己哪惹到她的,但眼前这杯酒让她很没兴趣。

“喝酒重在品味,你以为是喝白开水吗,你怎么不拿个盆装,我灌下去得了。你这人,没意思。”

沈端还真就让人去外面拿了个洗脸的大盆,哐当一声落在桌上。

“行啊,用盆喝,喝吧?”

崔梦溪尴尬地笑了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眼不见为净,你见我不爽,我就不在这碍您老的眼了,告辞。”

她罕见的让步,却让沈端更生气,生出点报复心理,他纵使从小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但好歹没被一个女人这样“欺凌”过。

猛然拽着崔梦溪的手,粗暴的推开窗,把她肩膀摁到外面,自己靠在旁边,笑得很欠打。

“走什么走啊,你不看看吗?你在这伤心,人家在那开心,啧!我要是你,我就抄家伙出去了,用得着在这窝囊?”

沈端所指之处,纪青夜正在与徐渺渺对坐交谈,好像是知己好友在谈心那样,场面温馨。

但他这番话没有一个字眼能刺激到崔梦溪。

她只是静静看了会,自己关上了窗。那些竹叶青看着甚是厌恶,就像这座花楼一样,崔梦溪迟早有一天带人来铲平,然后兴兴建起一座钱庄,每天躺着数钱就行。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沈端诧异道。

然后,就见她面无表情的拎起酒壶,“你是想见我笑嘻嘻呢,还是想见我大哭一场?沈端,你用心真险恶。”

沈端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只是怕你想不开,死在我这,怪晦气的。”

他就是看不惯有人这么丧气,好吧,他就是爱多管闲事,他就是沈三八。

崔梦溪狼狈无力的说了句:“唱首小曲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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