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汇文学 > 其他小说 > 青山多妩媚应青山何有 > 第四十一章 维护
一个时辰后,假山环绕的后院里来了个小太监,对齐齐跪在中央的三个人带来了何有恩准起身的命令,三个人听罢立马龇牙咧嘴的从地上一咕噜的跳了起来,各是使劲揉弄几下烫的火烧皮燎的腿肉。

三人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刚感觉腿部的火热褪了些许,立刻又上赶着往督主房里跑。

督主房内,何有倚身斜靠在了窗口,手上端了杯子正悠闲的喝茶,身边忽听到一旁的林二低语禀告;“主子,十一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何有斜眼去看,正见三人风风火火的卷进屋来,进了屋后三人一撩衣袍又要例行下跪。

“免了。”何有合上手中杯盖,转手递给林二伸来的手,眼神淡淡的看住他们三人,“今天跪够了没有?”

三人哪里敢回多话又招来额外祸事,个个使劲点头,连应道够了够了。

见三个心腹手下一副脸苦眼低的怂样,何有忍俊不禁,随手的甩了甩袖子,踱步到了三人身前站定,食指指住了左边的何仲宣,命令道;“仲宣,念你此事并不知自己错在哪,我也懒得与你多计较,你站到一边看着。”

一听,何仲宣大松半口气,忙躬身退去了一旁,安安静静的当个聋哑人。

于是何有的手指便指向了十一十二两人,你们两字刚出口,他们两人却是齐齐身子一抖,同时大声吼出一句他们知错了!

“这就知错了?”何有眼神意味不明的撇他们,冷笑道,“好极了,省得我费口舌骂你们了,告诉我,你们错哪了?”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张口无言,片刻后在十二瞪着他的惊惧目光下,十一紧了头皮,向何有稽首,试探性的回禀道;“错,错在属下们不应该隐瞒花楼来了的消息,没有禀告主子?”

最后一字才落,何有张指成掌,起手就给了十一脸上一个极重的耳光。

“错了。”

这一耳光极为响亮清脆,打的在场众人俱是心头一跳,他们清楚自家主子虽是性子易怒易喜,性情难定,可甚少打过他们,若是打了他们,那就说明他心里不爽了。

九千岁的不爽,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字眼。

冷漠扫了一眼十一惶恐却是不解的脸色,何有视线又落在了旁边的十二身上,皮笑肉不笑问道;“十二,你说呢,你们错在哪了?”

被阴沉深谙的目光盯着,又见何有一副可怖的笑容,十二快急的哭了,他在暗中使了几个眼色给十一寻个主意,通通是有去无回。

意识到这次无人可帮,只能靠自己度过难关的十二冷汗簌簌沿落鬓角,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儿除了这件事,他们还能做错了什么惹来主子生气的事情。

想了许久后脑子也是白水一场,反倒是瞧着自家主子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余光瞥见那只保养得体的葱葱指尖又在蠢蠢欲动,十二突然就想起了他被罚跪的原因,吓得脱口道;“错在十二不该与十一一同欺骗主子,说门口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奴才,拖住主子去看人!”

“又错了。”

随着一口幽幽嗤笑,屋内又是一记巴掌声,比起之前的耳光更重更响。

桌案后捧着杯子的林二偷摸的瞅了前方处一眼,目有不忍,他刚往前踏了半步,嘴角欲动时,眼角余光忽是得见屋角侍手垂立的何仲宣凌空朝他丢来一记按捺的眼色。

两人隔空在屋中交换了个眼神,少顷后林二收回步子,依旧安然紧守着自己的薄弱感。

前方,三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眼光来回扫视一番面前惶恐且颓气的十一十二,见他们面上固然是有藏不住的委屈,却终是未有哀怨与愤怒,心念千千之下终有不舍,何有便是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错,是错在不该知情不报。”

十一十二更加疑惑的看他,他们说的不就是这件事嘛!

“不是这件。”何有轻松看透了他们的所思所念,“花楼早就心慕我的事,你们早就有所察觉了,为什么不告知我?”因为你们与暗卫都未有告知我这事,我才会撞上那事,差点是落得个哑巴吃黄连的苦事。虽然他后来才知这事的真相多是叫人无话可说!

闻言,两人皆是身体一震,诧异的瞪着他说不出话。

而屋中的另外两人则被这突然蹦出来的意外之事吓得大跳。

何有看后冷笑;“你们看出花楼对我别有心思,所以几次不愿我出入公主宫,以而这次花楼来门外跪了两天,你们也让仲宣按下不说,不就是怕我知道花楼的事么!”

“主子,我们…”十一额头落下颗晶莹的水珠,“其实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只是主子把他当亲近人看待,他也没做什么逾越之事,我们便没有上报,想着后面寻个法子解决,没想到……”

没想到办法尚未想出,主子就心血来潮的去了公主宫,出来后便大发脾气的摔了给花楼的东西,回来后更是把他们逐出门外,这种怪事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固然他们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明白这极有可能与花楼有关,况且过了几日又看花楼来这里长跪不起,这猜测就准了个十之八九,他们不敢让怒火刚歇的主子见到花楼,免得又徒然惹起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十一后面的话没说,两个心腹的心事他知晓的差不多了,但清楚是一回事,能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此时的何有颇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他们的关心好意是真,好心办了坏事也是真!

可是事已至此,多怪无益,他也不想与这蠢笨的双胞胎把那段难看的旧事翻出来算账,再说了他因祸得福,得与应青山真正的心灵相通,总归说下来他算不上太亏,至于花楼的真实身份,这不说也罢,想的通透后何有挥了挥手,大度道;“往非之事我不想提,那花楼也未有做太大错事,这事便就此作罢了。”

话落不待两人放心托胆,惊喜这次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耳边又闻自家主子道;“但是,这事可以算了,后面要是有什么事情再敢隐瞒不说…….”

两人集体一抖,看住自家主子,只见何有阴森森的注视他们,道;“那就不是两个巴掌简单解决的事了,你们两个,听懂没有?”

话语里面深埋的危险与威胁意味犹如一把把凌厉尖锐的刀刃,刀刀刮着他们的耳边过,轻微一动就会鲜血横流。

森森危墙之下,十一十二两人自是不敢多言多动,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滚。”

两人连忙听话滚了,脚步溜得比兔子都快。

等到糟心的两个属下迅速跑不见了踪影,何有一回头,正好看见屋里还剩下的两人,看两人皆是埋头低背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好叫没人能看见他们的存在。

偏偏有人不肯轻易放过,恰好知道了某件秘密的他们。

“我…”

一个我字才出了口,何仲宣忽然极为激动的抬头看他,尖利的大嗓门喊道;“主子,属下突然想起来牢房里还有八个死囚等着属下去审问,需赶快前往,免得他们死了没法逼问,属下先告退!”

说完也不敢看何有,何仲宣疾步就往门外走,临出门前不忘甩了个眼色给呆愣仰头的林二。

林二当即会意,捧着杯子也往门外小步跑;“主子的茶凉了,奴才重新去沏茶,奴才也告退了!”

细碎慌乱的脚步紧接消失在了门外,片刻后,屋子里就剩了何有一个孤家寡人站着,他先是看了看桌案旁侧的暖玉茶壶,壶口还腾腾滚着热气,随即又看向了门外,门外走廊里除了站岗的侍卫,再无旁人。

屋里一阵久久无言后,响起了一声满溺无奈的自言自语。

“我想说的是,我不小心咬到了舌,嘴疼。”

五日后,南疆靠北的夸真一族的使者团与当族飞雅公主同入大楚,缔交楚真两邦百年之好,特送族中传流千年的宝物——十米宽,二十三米长的繁云流丝香纱,作为缔交关系的信物。

皇帝龙颜大悦,与之飞雅公主畅谈半日,见公主虽为女身,但谈吐见识远胜京都大半男儿,且夸真族中之人不分男女,从小学习骑马射箭,公主贵为万金之躯更是榜样,射箭内武样样不差,盛得龙心之下,皇帝下令三日后在宫中举办私宴,以此犒劳使者团与公主的辛苦奔波。

为了这一场私宴,宫中第一日就开始准备万千,无数的红灯花锻铺盖如流水,数十宫女太监来回奔波,腿都瘦了一小圈。

数十张精美华贵的金帖派发给朝中重臣能人,上面严格规定,穿着朝服必须得体,服冠精整,不能给外朝人留下不敬印象,更是不能给本国的名声抹黑。

而在金帖子的最后留有一行抒写,特此准许携带亲眷入宫,共同恩享隆恩。

至于为什么可以携带亲眷入宫,有明眼人猜测,那大概是皇上喜看热闹的恶劣性子又起了。

巳时刚过,身着襦裙红袍的宫女们与清一色穿浓蓝颓调色的太监们各手捧物件,走态平稳快速,遵规守矩的穿过水清门,正好与路过的应青山与方园擦肩而过。

左手揣几幅兵器描绘的卷轴,右手拿方天盘的方园忙中偷闲,回眼瞥了后方走过的宫女太监们,声音啧啧。

“应大人,你瞧瞧,一个区区夸真族的公主,竟然这么得陛下的圣心,为了给她办个接风宴,宫里又是置办花灯又是开辟场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要娶亲了呢!”

真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啊!

怀里同抱了一堆兵书策论的应青山头都不回,淡淡道;“小小一个接风宴算什么得圣心,可能是陛下一时兴起想要聚众热闹一下,不过是借了这公主的由头罢了!”

纯粹没在意她后面的话,方园只关注了前面一句话;“这还不算得圣心,那什么才叫得圣心?”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这句问话,应青山款款笑答;“夸真族进贡的族中珍宝——繁云流丝香纱,据说由百年冰蚕吐丝为纱,一只蚕只能吐出五米,吐完便死,之后由族中数十名巧娘连夜纺织而成,上面的花纹是采用云间艳花鲜汁勾底描画,费了上万朵百花做成,又封于寒冰地下十年定画固色,拿出来后香飘数里,经久不散,上面的花纹在阳光下琉璃缤纷,晃如彩霞,着纱在身则可以身暖夏凉,养身润肤,长时以往皮肤会犹如蚕丝冰滑白皙,堪称世间难出的无价之宝!”

轻软缓和的语速不快不慢,连贯而成,讲解清楚,一番听下来比起坊间的说书先生不差分毫,直听得方园目瞪口呆,回不过神,许久之后才哇的出声。

“确是个此生难见的奇宝啊,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方园感叹万分的砸吧砸吧嘴后,心中却也是困惑她得知清楚的原因,忽又道,“纵使这宝贝再是难得,那也是上贡给陛下享用的,跟咱们说的有个一钱半子的关系吗?!”

“有啊,香纱万金难求一米,皇上把它一分为三,一块留给了自己,一块赏了皇后。”说到这里,应青山顿了一顿,笑眯眯的偏头看他,意隐得意,“你猜猜,还剩最后一块是给了谁?”

方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本朝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九千岁呗!”

普天皆知,皇帝贯来待跟他为仆为亲的何有好的天理难容,登基之后就封官进爵,一举封为御前秉笔太监,得称尊名九千岁,后来托付宫中一应内官权力,身傍权力职位无数,在宫中横行无阻,人人惧怕。

而今他救驾有功,隆恩再下封为侯爷,按例得了免死金牌一块,家宅田地无数,能端坐皇帝下方,随身伴驾基本与皇帝平起平坐,一句轻言笑话就能压死大半人的脊梁骨,恩宠至此是羡煞旁人,又招惹了更多的嫉妒愤恨眼光,他却从不屑一顾!

是以,在应青山抛出这个问题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因为谁都知道皇帝待何有比待自己更好,皇帝有的他会有,皇帝没有的,肯定也是皇帝先给了他,反倒皇帝自己还没得个享受自己东西的福分!

能被一朝之主福待优渥至此,九千岁何有此人,怕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人了!

这也难怪厌恶惧怕他的人多,但此起彼伏的追捧讨好他的人更多不胜数!

想到这里,方园更是感慨的大叹口气;“的确,要论得圣心看宠爱,九千岁一出,谁敢与之争锋啊!”

听言,应青山暗中不住的得意大笑,是啊,偏偏这样万千巅峰在身的何有,心里只放了她一个人,对她百般顺从千般如意,如何不让她心中骄傲自满呢!

“不过……”

一句含笑语尾似勾余留,勾起了方园的好奇心,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千岁好像并不喜欢那件香纱呢。”应青山淡淡道。

她清楚记得昨日那件香纱被妥帖放在了金丝银线边勾就的精致锦盒,由了何有的干儿子何青亲自送来,那时何有正被她压在了桌案上扯衣裳,听到门外的响动忙把她推开了自己去开门,她本来还有些不满,却是出去看见何有打开了那个锦盒后,面色微变,把那件香纱甩手丢在了十一脸上,让他拿走锁进库房。

事后何青走了,何有告诉了她这件香纱的前后来历,也就是她刚才给方园说的那一段话,她那时听完也是如同方园一样的震惊出声,随后又疑惑问他,那为什么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件有钱也难买的奇宝。

何有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太香,冲鼻。

干脆利落,又满含嫌弃厌恶,当时就让应青山哭笑不得,深感唏嘘,这般难得的奇宝就因为这一点从此紧锁库房,不见天日,心想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事,估计都得气的吐升血,看他好好的一腔心意全是喂了狗!

“啊?!”这厢的方园呆了片响,还要再问她是怎么得知九千岁不喜欢这宝贝,两人身后便传来一道语沉话重的锣嗓子叫嚷。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

调子高亢,逼灌入耳刺得人头疼,两人闻声回头去看,正见一个身着暗蓝色飞鸟朝服的中年男子大跨步而来,身后还跟了个怀抱手掌宽厚的大册子的瘦弱年轻人,看衣饰应该是中年男子的手下人。

是詹事府詹事司马荣。

从听到这难听刺耳的破锣嗓子的一刻起,应青山与方园皆是眼漫不耐,这人也是经常为难她的其中一个官员,仗着是宫里老人,又比她大了一级,就经常仗势让她做事跑腿,明明不归属与兵部的事情也会让她去做,连带着常与她在一块的方园也跟着遭殃,着实让人生烦讨厌!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应青山与方园一个中书郎,一个书令使,官职低微,遇见哪怕是只比他们大一点的官员都得扣手折腰,对于上面的要求命令当然都得答应下来,不然就是不服管教,居高自傲。

比如此时,面前这个故意来找茬的中年男子叽叽歪歪时,他们就必须忍下所有怒火不甘,低首恭听。

明言暗语的把两人说了一番后,司马荣心满意足了,这才继续说起叫住他们的原因。

“今早本官叫人送来的书册,让你们去户部提交今年的捐封章印,你们交到了没有啊?”

户部的捐封事宜一贯是由了掌令做,何以轮得到他们兵部来办?应青山皱了皱眉头还未回答,方园贯来直来直往,当即一脚踩地,反驳道;“詹事记错了吧!微臣们是兵部管事的,作甚户部与詹事府的事情要交于兵部转交相办?就算是交于兵部,微臣们也就是两个写管兵书库的,那什么捐封什么印台,与我们何干!”

早就受不了这些为大为官的官员们几次三番的为难他们了,当真以为人弱可欺嘛!?到时候一状告到了皇上面前,还不知道谁才是受难者呢!

要知道应青山可是皇帝越族亲封的中书郎将,专门是管教训练练兵营的,要是被皇帝知晓自己亲吩训练强兵的官员被叫来做这些琐事,看他们有个什么好果子吃!

几句话下来,司马荣被他回怼的大怒,并指指住方园的鼻尖骂道;“什么与你们无关,你们既是为官为朝,分什么里外其他,再说了,屁大点事都做不好还敢顶嘴还口?!要是这一点点小事都拈轻怕重,不愿去做,当什么官为什么民,趁早滚出朝堂,免得给我们丢人现眼!”

这话虽是骂的方园,但司马荣的视线频频往一边不言的应青山身上瞟,很显然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在场之人都不是瞎子,应青山看的分明,方园自然也看的清楚明白,但相比于应青山的只字不说,忍口不言,他却是要为自己的这个女子同僚说个公道话了。

半月多来的相处下来让他彻底见识到这女子无论是韧劲心性,还是办事能力并不比旁人差个半分,而且她长相貌美舒心,性子温柔和善,说话待人亲近有礼,让人找不到她的一丝错误,反倒是让他这个办事做法远没有她成熟靠谱的相当汗颜,而她从不会指责他什么,还反过来温言笑语的为他解难通心,这于情于理他都得为她挣个明理了!

“请詹事莫要颠倒黑白,谋职其位,该谋其事,自己的事情为何需要旁人插手,莫非是詹事能力不行?”方园冷笑,口顺直言道,“若是办事能力不行,还请詹事早些退下,不要阻碍新人上位,自己反倒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人一旦被逼得急了,那就是脾气再好的兔子急火了也要翻一翻天,搅一搅云!

头次被方园公然顶骂,司马荣气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说的什么脏词乱言,读了多年的兵书便是读到了这些污浊话嘛!还不快些给本官认错道歉,否则本官必须去尚书那里讨个他是如何管教手下的道理!”

对于这类狠话威胁,方园极为不屑,梗直了脖子就要回骂回去。

“本督倒是觉得,他所言不错。”

一把阴柔低压的嗓音横贯插进,满含冷意。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